“待到大禍臨頭，人性總是自私且趨利的！”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講，無論是草人劃船還是紙馬燒魂，都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那些村莊的發(fā)展。曾聽人說，漁販在運輸鯽魚的時候會在魚槽里放一只鯰魚。其實鯰魚不會吃掉鯽魚，但是鯽魚卻會因為有天敵的存在時刻保持警惕性，從而死亡率大大減低。”

　　王默試圖用科學的角度分析這件事情。

　　可能草船和紙馬真的起到了鯰魚的作用，畢竟這些村莊為了應付每年一次的災船和火馬都是各種訓練各種警惕的，要是沒有災難的威脅，大家都躺平，指不定什么時候突然來個什么災什么禍的，村莊就直接滅亡了。

　　“你說草人會動？”趙倩盯著稻草人，遲疑的問。“可我來了這么久也沒見它動過呀。”

　　王默失笑：“你還說紙馬會著火燒魂，它飄了這么久，也沒見它自燃呀？”

　　“難道是因為這個湖泊？”

　　夜晚的湖面格外安靜，薄霧氤氳，月光單薄的灑下來。

　　兩個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些話，沒怎么敢入睡，稀里糊涂的熬到了天明。

　　第二天，

　　王默打了個哈氣站起來，腦子里昏昏沉沉，正想去湖里抔一把水沖沖臉，忽然透過水面的倒影看到一尊石像的身上裂出了一道兩指寬的口子。

　　裂紋一直從石像的腳踝裂到脖頸，似乎再延伸一點點，石像就會徹底從中裂開，從而分崩離析。

　　“呀，公主老大，你快醒醒~”

　　王默把剛剛才沉沉睡去的趙倩推醒，有些緊張的指著石像讓她看。

　　“石像裂開了一個？看來，昨晚突來的皴裂聲是從它身上發(fā)出的？”

　　趙倩睡眼惺忪的看一眼，點了點頭，捂著哈氣說：“王默，我被你折騰了一晚上，好困呀！”

　　“嘿？公主老大你能清醒一點嗎？明明是你折騰我一晚上，讓我給你背誦楚王的詩篇。”

　　王默心里一陣委屈，

　　這個北朝公主有點詩情控，就因為王默吟了一句‘君不見黃河之水從天上來，’趙倩就追著他問‘黃河’是那條河？真的是從天上來的嗎？那么弄個小船逆流而上能不能劃到天上去？

　　后來王默又吟誦‘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趙倩就追著問‘黃鶴樓’在哪里？是青州斷陽湖畔的那個樓嗎？‘揚州’又在哪里？三月的揚州真的是這樣嗎？楚王是不是去過？

　　所以王默發(fā)現(xiàn)了，搬運唐詩宋詞的時候，絕對不能帶上地名，就算帶，也要改動一下，找個這里存在的地方照模子灌膏。

　　“不過，為什么好端端的，石像會裂開呢？”王默托著下巴思忖，

　　四尊石像屹立在這里幾百年了，干嘛趕巧在這個時候裂開？

　　趙倩好像清醒了一些，揉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抱著鎧甲打了個哈氣說：“王默，這四個文儒石像至少存在兩三百年了，風雨侵襲，會裂開一點也不奇怪。我現(xiàn)在只是奇怪，為什么你的稻草人捧著一個碗呀？”

　　王默一愣，忙回頭

　　王默看到小船里的稻草人斜斜地靠在船尾，而草人的竹竿手臂竟然彎曲相捧，草結纏繞間是一口粗瓷大碗，碗里薄薄的灑著一層鮮紅血液。

　　王默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村長的話：災船靠岸，血災十日，血溢而歸！

　　但這里不是上溪村，沒有村民被它收割，碗里的血是從哪里來的？

　　王默看一眼趙倩，又看向石臺上的四尊石像。四尊石像當中裂開了一個，除了王默和趙倩這兩個大活人，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碗里的血和這個裂開的石像有關系。

　　“但石像是石頭呀？”

　　王默湊著石像裂開的縫隙仔細看過去，裂紋穿透石像的腹部，目窮而過皆亦是灰白色的石質。

　　“這鬼地方，本宮想安穩(wěn)的睡一覺都成奢望了嗎？”

　　北朝公主畢竟是在皇宮里長大的，嬌生慣養(yǎng)，也有著規(guī)律的生物鐘，豈是王默這種愛泡吧包夜的五毒青年可以比的？

　　“王默，本宮想在你的小船里休息，可是你的稻草人太滲人了怎么辦？”

　　王默心想，這玩意可不是我的稻草人呀！要不然早把它拆了當褥子鋪床了。

　　“公主老大無需擔憂，草民愿護守在側，神鬼莫近～”

　　“嗯，甚好！”

　　趙倩滿意的點點頭，好像真信了，抱著懷里的鎧甲踏上小船。小船搖曳，稻草人機械的扭動脖子，發(fā)出木頭摩擦的咯咯聲。

　　“他真的又動了啊？”王默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來到湖泊一個多月了，稻草人終于又像是活了回來，枯木手臂捧著瓷碗，碗里的血漿蕩出斑駁血線。

　　趙倩可能真的困倦了，衣袖隨意的撣了撣舟板，埋頭睡了去，竟然毫不察覺身邊的稻草人朝她扭過脖子來。

　　“額……公主老大，要不，還是不要在船上睡覺了”

　　“王默，你不要吵”

　　“王默，你不要碰我……”

　　“王默，你好煩啊！”

　　石臺上，王默驚駭?shù)匚孀×俗臁Ｑ郾牨牭目吹叫〈x岸，隨著水波蕩漾而去，而小船上，稻草人枯木手臂伸向了她，先是順了順趙倩的頭發(fā)，后又整了整趙倩的衣衫，像個慈母，又像是不正經(jīng)的流氓，枯木手臂時而戳一下肩膀，時而碰一下后背，時而揮開縈繞的甲蟲。

　　江霧彌漫籠罩，小船漸行漸遠，一頭白花花的紙馬蕩而蕩的飄了出來

　　紙馬追逐小船，在水波蕩漾中一同消失不見。

　　“都讓你別睡了，那條船，它不正經(jīng)呀！”

　　……

　　小船晃晃悠悠漸行漸遠，融入江霧里，消失晨暮中，

　　“哎呀王默你好生放肆～”

　　趙倩終于不耐煩了，盛怒而起，以為是王默在對自己動手動腳，憤然地隨手一拍，這一拍，就拍在堅硬的木棍上，

　　嘩啦一聲，隨著手指處傳來的疼痛，一根枯木斷裂，砸在湖面，漸起水花。

　　趙倩本能的捂住手指嘶吟一聲，但下一瞬，看到小船漂泊在湖泊中央，船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當即就傻眼了。

　　“王默？你人呢？”

　　那家伙不是說要守護她周全嗎，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咯咯咯～

　　趙倩回過神，轉眸，就看到稻草人機械的扭動脖子，木頭骨骼發(fā)出摩擦聲，滿身的谷草在江風中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