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收獲者
“我來自阿拉巴馬,帶上心愛的班卓琴;
要趕到路易斯安那,為了尋找我愛人。
晚上起程大雨下不停,但是天氣還干燥,
烈日當空,我心卻冰冷,蘇珊娜,別哭泣。
哦,蘇珊娜,你別為我哭泣。
我來自阿拉巴馬,帶上心愛的班卓琴……”
陰沉的夜晚,靜謐的湖畔,布蘭迪一邊哼唱著那首耳熟能詳的《哦,蘇珊娜》,一邊將自己的戰利品一件件搬上馬背,看上去心情不錯。
布蘭迪有著嚴重的收集癖,在上一世,主要體現在游戲中,畢竟作為一個沒什么家財的社畜,也只有在游戲里才能好好釋放自己的天性。
拿《荒野大鏢客:救贖2》這個游戲來說,他不僅把游戲中能夠買到或者收集到的所有物品全部收入囊中,更是在一周目的時候就花了很多時間把游戲進度肝到了100%,除此之外,還把100%游戲進度以外的內容全部探索了個遍,比如動物種類、游戲彩蛋等等。
他從來不在乎花多少時間,只要沒有什么極其難以克服的困難使他不得已放棄這個游戲,那么,只要是這個游戲中有的內容,他都會全部探索或者收集完。
現在,身處這個距離第一個游戲誕生還有近百年的時間的時代,布蘭迪偶爾回首往昔,總會有種后怕的感覺,還好自己對氪金手游和網游從來不感興趣,不然就他的這個脾性,銀行卡里那點微不足道的存款早就被掏空了。
不過,在安巴里諾州大雪山里生活了一年之后,布蘭迪的收集癖似乎也被那里常年的寒冷給冷卻了不少,已經沒有那么嚴重了,但是,這個癖好似乎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也許會逐漸變得理智,但改肯定是改不了了。
之前,在雪山中路過米妮男裝店,布蘭迪雖然并沒有帶走所有人的武器,但依舊把兩位傳奇賞金獵人的武器——約翰?魯斯的那把雷明頓M1858左輪步槍和屬于馬奎斯?沃倫的一黑一白兩把雷明頓M1858左輪手槍收入囊中。
現在,那把左輪步槍被他存放在瓦倫丁旅館的儲物箱里,因為左輪步槍在結構方面有著嚴重缺陷,所以布蘭迪并不打算把它用于實戰,只是打算作為收藏品;至于那兩把雷明頓左輪手槍,則被他藏在腰后,作為他的備用武器。
而今天,他的收獲更加豐富。
且不提從那些邪教徒身上搜刮到的藥品、食物、彈藥等等,單說從那三個因為大意而失去性命的賞金獵人身上找到的東西,就足夠讓布蘭迪為之高興好幾天。
首先是三個賞金獵人的配槍,這三個賞金獵人配備的都是史密斯威森3號左輪手槍,和當前西部市面上最為常見的名為“斯科菲爾德”的衍生型不同,他們三人的3號左輪手槍是史密斯威森公司于1875年推出的根據斯科菲爾德左輪手槍和3號左輪手槍的另一種衍生型號“俄羅斯型”的設計改良后的版本,名為“少校型”,這種改良后的3號左輪手槍在某些方面表現得比它的前輩要優異得多,無論是性能還是威力都更為可靠。
只可惜,這三把少校型3號左輪手槍上并沒有特殊的雕刻和涂裝,使得它們少了不少收藏價值,布蘭迪經過甄選后,挑了其中保養最好的一把收入囊中,準備和之前在瓦倫丁診所密室里找到的那把斯科菲爾德左輪手槍配成一對。
除此之外,其中一位賞金獵人持有的一把拉栓式步槍也吸引了布蘭迪的注意。這把拉栓式步槍是當前逐漸廣泛裝備于美國陸軍的克拉格?約根森步槍,從各方面屬性來說,可能也就比康沃爾家大小姐的那款愛槍——毛瑟98栓動步槍略遜一兩分而已。
不過,布蘭迪看中它的原因并非是它先進的性能,而是這把槍全黑的槍身和槍身上獨特的白色骷髏頭涂裝,它完全符合了布蘭迪目前的收藏標準——收藏性與實用性并重,所以,布蘭迪毫不猶豫地將它背在背上。
除了槍支,這些賞金獵人身上還有很多只有賞金獵人才能購買到的東西,比如,比一般的繩索更細、更方便攜帶卻堅韌了兩三倍的加強型套索,還有之前他們在俄巴底亞?費奇身上用過的,可以立刻控制住目標行動的困獸索等等,布蘭迪也不猶豫,直接全部打包裝了起來,連套索都連成一條帶走了。
在游戲中最喜歡玩賞金任務的他非常清楚,沒有這些東西,一樣可以抓犯人,但是必須得承認,在很多時候,這些小物件往往能起到大作用。
至于其他沒被布蘭迪看上的槍支,他本來是想一個不剩全部搬走的,雖然累贅,但是他可以直接在瓦倫丁鎮把這些槍支變成現錢,槍械鋪的老板可是很舍得出錢購買這些槍支的。
雖然并不清楚他收購槍支是為了商業目的還是私人目的,但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有需求自然就會有供給,這是一筆生意成立的基本法則,布蘭迪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賺錢的機會。
所以,布蘭迪在前段時間把自己在雪山時收集到的所有對他來講沒什么用的槍支全部賣了出去,令他驚訝的是,總共十幾把槍,居然賣出了將近三百美元。布蘭迪在那一刻終于理解了為什么軍火生意是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之一了。
然而,今天大驪比其他馬兒寬敞了兩三倍的脊背上,已經有一個價值三百美元的人占了不少位置,以至于沒法把在場所有的槍支全部帶走,布蘭迪也只好來回挑挑揀揀,選了六七把質量最好的卷在一起放在馬背上,粗略算算,大概也能賣到一兩百美元,就看到時候自己怎么跟那個狐貍一樣精明的老板講價錢了。
說到今天最大的收獲,那個名為俄巴底亞?費奇的犯人,此時卻已經陷入了昏迷,他的鼻子上還殘留著不少血跡,顯然是被人狠狠打暈的。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之前,布蘭迪搜刮戰利品的時候,他就躺在沙灘上,一邊像條蛆蟲一樣蠕動掙扎,一邊高喊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什么審判,什么罪惡,什么世界末日之類的,當然,這里面還夾槍帶棒地問候了布蘭迪的親屬,侮辱了布蘭迪的人格,所以,布蘭迪非常干脆地一腳踹在他面門上,結束了這個邪教徒的聒噪。
收拾完戰利品,將懸賞目標放上馬背,布蘭迪便準備離開這里了。
突然,那間建立在湖畔的,被人命名為吉爾登陸點的小屋里,突然發出了叮叮咣咣的響動。
聲響一閃即逝,如果不是布蘭迪此時離小屋很近,甚至都不會注意到這聲音。
布蘭迪立刻警覺了起來。這種情況,一般只會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這間屋子里還有其他人。
他立刻從腰間拔出了自己慣用的那把左輪手槍,警惕地扳下擊錘,躡手躡腳地接近房門。
他輕輕敲了兩下門,并沒有收到什么回音,于是他立刻一腳把門踹開,舉起槍觀察屋里的情況,而沒看兩眼,他就明白,自己的推測確實沒錯,只不過,現實的情況和他想象中的略有差別。
小屋里凌亂不堪,不知是原主人就不是個講究人,還是屋外那些尸體比湖水還涼的邪教徒所為。
小屋的墻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魚類標本。
這些標本幾乎涵蓋了世界上絕大多數種類的魚,而它們的共同點,是體格無不超越了正常的范疇,比如長度幾乎能比得上人的身高的金槍魚,哪怕掏空了肚皮做成標本也絕對超過十公斤重的鱒魚,足有人臉那么大的太陽魚,等等,無一例外,都是難以尋覓的珍品。
地板上,一個被五花大綁還堵住了嘴巴的男人一邊盡力發出聲音,一邊不停掙扎。布蘭迪連忙收好手槍,上前幫助男人擺脫了束縛。
“哦,我的上帝,終于自由了,我的手都快斷掉了,還差點窒息而死,”男人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活動著酸麻的手腕,一邊高聲抱怨著,他舒展了一下身體,便握住了布蘭迪的手,用力地握了兩下,說,“哦,謝謝你,先生,你救了我的命,那些瘋子,哦,我的天,他們的腦子簡直比魚的腦子還不可理喻。”
“你應該謝謝你自己,先生”布蘭迪說,“如果不是你弄出的動靜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也不會發現這間屋子里居然還藏著人。”
“哦,是的,就像是咬了鉤的小魚必須掙扎幾下才能證明它依舊在鉤上一樣。”這個男人總是說著些奇怪的比喻,讓布蘭迪有些摸不著頭腦。
男人松開了握著布蘭迪的雙手,轉過身,點燃一盞煤油燈,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說:“還好還好,我的標本沒有丟失,感謝上帝,這些瘋子只知道發癲,卻辨認不出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你是說這些標本嗎?”布蘭迪問。
“當然,”男人點頭,“它們可都是世間珍品。”
“這點我倒是承認,只不過,它們真的很值錢嗎?”布蘭迪有些疑惑。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向布蘭迪,說:“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我嗎?”
布蘭迪更是一頭霧水:“我們這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哦,好吧,那么,初次見面,朋友,我叫杰瑞米?吉爾,”男人再次伸出手,和布蘭迪進行了正式的握手,說,“現在呢?還是沒有印象嗎?”
“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布蘭迪有些抱歉地笑道。
“我可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釣客,”杰瑞米?吉爾有些激動,這種激動來源于布蘭迪對他的一無所知所帶來的懊惱,他一邊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書和一張簡報,說,“你看,這是《新漢諾威公報》上的報道,不過是幾年前的,還有這個,這是我的著作,我寫的。”
布蘭迪這時候腦海中才有些印象,說道:“哦!我好像確實在最近的報紙上看到過你寫的文章!”
“啊哈!”杰瑞米高興起來,“你看,我就說嘛,我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釣客,很高興認識你,先生。”
“我也一樣,”布蘭迪點點頭,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布蘭迪。”
“讓我想想,我該怎么報答你,”杰瑞米一邊說一邊踱步,“要么我給你簽個名吧,或者和你拍張照片,像真正的朋友一樣。”
布蘭迪也不知道該怎么接這個茬,只能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杰瑞米接著說:“當然,我也可以把我的標本送一個給你,這些東西每一個都至少值五十美元,而且非常稀有,絕對有收藏價值。”
“額,說實話,這些我都不是很想要。”布蘭迪的笑容依舊很尷尬。
“真的嗎?”杰瑞米說,“要知道,那些母親可經常會把她們的女兒介紹給我。”
“就為了一張照片?”
“啊哈哈,”杰瑞米爽朗地笑了,“不,是為了讓我當她們的女婿。”
他大手一揮,似乎想表示自己的某種堅定決心,說:“不過,我都拒絕了,因為,魚才是我的終身伴侶。”
布蘭迪撓了撓鼻子,說:“看樣子,你的收入一定很好吧?”
“好極了,先生,好極了,”杰瑞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從櫥柜的抽屜里拿出一些錢,說,“對了,既然那些東西你都不想要,我想,這些錢應該可以幫助你買到些想要的東西。”
布蘭迪接過錢,點點頭,說:“多謝了,吉爾先生,希望下次見面,你不是被綁著的。”
“啊哈,下次見面,我會釣一條史無前例的大魚給你做禮物的,”杰瑞米爽朗地笑了,但很快,他又懊惱起來,“唉,但是我現在沒有足夠多的時間去釣魚了,我要給報社寫文章,還要籌備我的新書,但老實說,賣標本這門生意真的很有賺頭,比給報社寫文章賺多了。”
“那你完全可以拒絕報社的約稿啊。”布蘭迪說。
“那樣的話,我的名聲就臭了,我的標本生意,我的書,都得完蛋,”杰瑞米有些氣惱地說,“世道就是如此,先生,像我這樣的人,里子固然重要,但是面子往往比里子更重要,沒有外面那層面子,里子再好也無人問津。”
“怎么說呢,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幫到你,”布蘭迪說,“你也看到了,我是賞金獵人,工作就是每天在野外到處跑,而且,在釣魚這方面,我還算有些心得的。”
“哦?真的嗎?那太好了,”杰瑞米喜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幫我釣魚,然后再寄給我,當然了,我要的不是普通的魚,長度至少要六十公分,而質量至少要五公斤,我可不希望被別人認為只能釣到些小魚,我要讓他們知道,這個男人常年與海神搏斗,而且他還是絕對的勝利者。”
“這確實不好找,”布蘭迪點點頭,“不過我會盡力的。”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杰瑞米拿出一份地圖和一張卡片交給布蘭迪,說,“這是我的名片,到時候,你就按照上面的地址把魚寄給我就行,這是一張地圖,上面記載了我了解到的附近水域里所有大魚的蹤跡。”
布蘭迪收好了地圖和名片,說:“好吧,希望你能在我把魚都寄給你之前保住性命。”
“放心吧,先生,我的運氣一般都還算不錯,”杰瑞米說,“順便說一下,這算是我們倆之間的交易,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會有回報的。”
“啊哈,那就謝謝你了,老板。”布蘭迪笑了笑,離開了小屋。
屋外,俄巴底亞?費奇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也許是因為被放在馬上,血液往頭部匯集,使得他喘不過來氣,又或許是被踢爛的鼻子依舊疼痛,他并沒有再像之前一樣聒噪,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布蘭迪。
“盡管看吧,費奇先生,”布蘭迪笑道,“最好再看看這美麗的世界,畢竟,你能看到它的日子不多了。”
夜空已云開霧散,滿天星斗的光輝卻已不在,東方漸漸泛白,而那位騎著巨大黑馬的年輕人,則逆著即將到來的晨光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