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桐總是在讀書的路上,他們都說:你要好好讀書,這樣以后才有好的出路。
她在醫院聞著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護士們都夸她有禮貌又乖巧,可她羨慕極了隔壁床位的男生。他不止高出她一個頭,卻有父母陪伴左右。
她有個成績優異的哥哥,可后來周錦安說:“那時我以為孟響是小月她哥,卻沒想到是你哥。”
別人羨慕她初中就可以自己帶著銀行卡,不用和父母要零花錢,沒有人懂她的拮據。
孟繁桐擦去滴在手機屏幕上的淚水回復:“是啊,你也有這樣的錯覺。”
“那你現在會埋怨他們嗎?”他下意識的問,是因為她有姐姐,受到的是與她完全不同的待遇。
“這倒不會,只是回想起來,難免會覺得委屈,明明我才是與他骨肉相連的親妹妹。那些時節已經過去,那些事情他們也不必知道了。”那些事早已經模糊不清。
只是存在過的東西,總會留下痕跡。
孟繁桐這兩個弟弟從來不省心,父母總是在說:你哥太忙,你照顧好他們,等過年我們就回來。
過年了,他們幾個買了自己喜歡的品牌。那件可以兩面穿的運動服很適合她,可惜太貴了。
他們也擔心她在學校被欺負:你在學校不要跟他們爭長短,他們說兩句又不能怎么樣。
她生病,他們也會落淚,只是孩子多了照顧不過來。家里不遺余力支持孟繁桐選擇美術,可惜天賦不夠,勤奮也無法填補差距。
所以他們不是她的退路,而是她的信念。
他們教會她愛別人,卻沒教會她愛自己。
只有周錦安說:“你要知道,在曾經那段青春里面,我們也曾給彼此留下過美好,什么美好你都值得。”
無論來自礙于情面的安慰,她也當做真心,感謝他路過自己不精彩的青春。
如果青春更爛一點,她定然熬不過余生。
似乎她曾向少年坦白自己的內心,后來不再年少的少年卻來詢問她的真心。
有些人路過彼此的青春,卻素不相識。
梁少榆或許是部分老師和同學眼里的壞學生,可是他只是保護窗前的花朵,他只是看不慣那些以成績斷好壞的園丁。
他們都說他在學校仗勢欺人,可是梁華清開口是問及原因,而非一頓訓斥。
他們說他不學無術,成天泡在網吧,梁華清看見兒子大部分時間在查資料。
知曉他年輕氣盛容易受傷,梁華清總是在他包里放著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
梁華清在家是嚴父,卻是不懂教育的家長,班主任多次勸他管好孩子,可梁少榆依舊我行我素。
那么多人說他不好,他也只是離開故地,常駐春城。
梁華清回到了妻子的身邊,獨留梁少榆孤苦伶仃,但他們給他的愛足以讓他撐過青春得遇良人。
烏索普能用一句話同時叫醒路飛、山治和索隆,但他們的關注點分別是肉、劍豪和美女。這是因為每個人的側重點都不同。
每個人活著的信念不同,但對于梁少榆和孟繁桐來說家人是最重要的。
梁少榆變成了困在血夜的孤家寡人,即使他按照父母期盼的樣子長大,也不快樂。
直到再見孟繁桐,他才看到一絲曙光。他希望月圓的時候有個人在等他歸家,而不是一地狼藉和鮮血。
每個女生都曾有一個公主夢,而孟繁桐的“公主裙”染了污漬,即使家人健在,她靈魂依舊覺得痛苦。
一方面是她太固執,另一方面是前車之鑒,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那個叫做付香的姐姐,死在了流言蜚語中。她出生那天,阿香姐姐長眠于地底。
那個以為已經勸服小妹妹的醫生,最后還是收到了她的死訊;那個軟弱了一輩子才為女兒勇敢了一次的父親,最后還是瘋了。
后來,醫生離開了。他以為自己再努力一下,就可以解救她的。
后來,付貴知道那個人罪有應得,選擇去陪女兒。
那年夏天,孟繁桐被那個人糾纏的時候,是付貴無意間遇到助她脫險。他履行了付香遺言的囑托。
自從阿香走后,付貴就悄悄的在村子里觀察,希望找出那個惡人。
人們都覺得付貴是個瘋子,讓孩子們離他遠點。那時唯有孟繁桐知道,他不是壞人。
所以她會悄悄的給那個叔叔拿吃的,她不明白,那個叔叔只是身上有點臟而已,為什么大家都對他避如蛇蝎呢?
過了幾年,聽說有個人不聽勸阻非要下河游泳,最后死于非命。
這個消息是在她從學校回來后才知道的。那個周末,平時邋里邋遢的叔叔身上干干凈凈的,來跟孟繁桐道別。
他說:“小孟,謝謝你陪我這么多年,從來不嫌棄我。我家阿香走的那年跟你現在一樣大,她已經等了我很久了。”
那一刻孟繁桐伸手抓住付貴的衣袖,哽咽著說道:“叔叔,你就把我當做女兒好不好?也許我就是她呢?”
付貴聞言緩緩轉身,輕輕的拍了拍孟繁桐的肩膀:“我確實把你當做女兒一樣保護了,可是我沒保護好我的阿香。現在,那個混蛋終于罪有應得。以后沒有我保護你,你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見孟繁桐抽泣著蹲到了地上,付貴也隨之蹲下。抬起的話手卻沒有為孟繁桐擦去眼淚,他忘了,自己的手已經洗得干干凈凈。
“還有,你要記住,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愛你的人,你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如果沒有你,你的爸爸媽媽會傷心的。所以無論怎么樣,一定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
那時孟繁桐似懂非懂的點頭同意:“好,那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和阿香姐姐嗎?”
“可以,但是你一定要遵守我們的約定,我們拉鉤。”付貴不希望她步了阿香的后塵,所以和她約好不可以做傻事。
渾渾噩噩,他是真的瘋了好多年。后來遇到孟繁桐,他就把她當做了阿香。
直到聽說那個人的死訊,才忽然意識清明,醒了過來。
仇人已死,孟繁桐也長到了阿香的年紀,他該去陪阿香了。
孟繁桐用衣袖胡亂的抹了臉上的眼淚,伸出小指頭和付貴拉鉤:“那我們約好了,一百年,不許變。”
付貴轉身欲走,卻聽到孟繁桐喊他:“干爹,再見!”
這次,付貴沒有再停留,只是悄悄的擦干眼淚,揮了揮手。他怕多留一會兒,他就舍不得走了,他的阿香已經等了太久。
其實孟繁桐的公主裙依舊潔白,只是那個夏天隔得太遠,她記不清,她只記得要保護好自己。
她渴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和委屈,卻更害怕自己無家可歸,死無葬身之地。
付香被街坊鄰里的口水淹沒,被自己的親生母親逼上絕路,家破人亡,她又怎么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