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說的像是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分別,但是實際上戶部伊吹僅僅只是把保鏢的工作轉讓了幾個小時出去,當天晚上她就重新回到了信人的身邊,看著信人在「成為輕小說家吧」網站創建了一個賬號。
雖然只是作為第二手準備,但如果考慮到參加各大文庫的評選未能成功入賞,自己也能夠有一個寫作獲得認同的地方——也有不少游戲腳本家是從這里被發掘出來的。
信人打算連載的故事就是以最近發生的事件為藍本創作的,暫時還沒有設定標題。
看了眼飄在自己身邊饒有興趣盯著屏幕的戶部伊吹,信人新建了一個word文檔,但是遲遲未能寫出一個字來。
想了想,戶部伊吹還是被信人請出了房間。
如果是一個程序員寫兩行代碼就要被路過的上司說兩句也會在鍵盤邊放把刀,更何況是以小說家自居的信人。
大概是心理作用,信人非常流暢的敲下了新建文檔的第一行字。
……
快深夜的時候,信人感到了些許困意,因為不愿意就此打斷自己的思路,他決定去樓下門外的自動售貨機上買一瓶冰咖啡回來接著寫。
忍正在客廳里看動畫,聽著杉田智和爽朗的笑聲,信人走出了房門。
不過夜晚出來買咖啡的似乎并不只有他一人,還有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
她穿著古典風時鐘柄的洋裙,彎腰從取貨口取出了一罐黑咖啡。看到有人來,她向側移了幾步,讓出了兩個身位。
不過她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想看看信人要買些什么,但是在看到信人只是買了一杯帶糖度的牛奶咖啡之后,她敲了敲嘴,昂頭踏進了自己家的院門。
信人回家的時候時候順便看了一眼鄰居門側的表扎,上面寫著「堀口」兩字。
雖然漂亮是挺漂亮的,但性格好像挺怪的……信人這么想著,回房繼續著自己的寫作。
……
第二天信人醒來的時候妹妹已經在客廳看晨間新聞,灶臺上擺放著一個信人很眼熟的飯盒,這是昨天臨走前玉子硬塞給忍的,里面是一些昨天剩下的菜品,瞥了一眼旁邊的電飯煲,上面顯示“保溫”的燈還亮著。
看到信人走進廚房,深山忍稍微調大了些電視的聲音,來到了餐廳,告訴信人今天食材的分配打算,信人滿口答應著,就開始做起了早飯,忍也安安靜靜地坐在餐桌前,餐廳里響起的除了鍋鏟偶爾與不銹鋼鍋的碰撞聲,就只有女播音員的播報聲。
“近日,我市南區多家工廠被揭發在晚上施工,但工廠負責人對此仍然持否定態度,并希望警方介入調查……”
“臨近夏至,氣溫正在逐漸升高,請各位市民朋友注意防暑,如發覺有中暑跡象,請按照如下方法及時進行自助療治……”
“下面將進入晨間天氣預報……”
“哥哥。”
“怎么了?”
“我們是不是要準備開空調了?”
“開吧。”信人隨口回答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忍給自己設下的圈套。
“但是電費支出估計要連續三個月超標了……”聽到這句話,信人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看向忍,發現她正皺著眉頭翻閱著記錄著收支記錄的手賬。
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信人默默地回頭,認真地處理起面前只需要加熱的魚湯。
“所以哥哥準備打算什么時候找工作?”
深山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電視中已經開始播放天氣預報開始的音樂。
“早餐好啦~”信人將一鍋魚湯和一盤白味增拌京水菜端上了桌,又主動幫著忍盛了一碗飯。
“……”忍還想說些什么,但是信人已經開始自顧自吃起了早飯,光是這樣還不夠,信人還主動岔開了話題:
“對了,你知道我們隔壁的「堀口」一家么?”
“ほりくち…我知道啊,她們好像是一年前的時候搬過來的,那時候還給我們家帶了些手禮,哥哥你不記得了嗎?”
信人回想起來這件事,好像是去年秋天的時候,隔壁的鄰居姐姐提著一盒「久樂屋」的萩餅來拜訪,「久樂屋」是上京區的一家和菓子店,是一家兩百年的老店。
知道這家店的原因是深山夫婦在同志社大學讀書的時候經常買那一家的點心,深山龍也也經常會在下班的時候特意繞遠路去那家店買一些和菓子給兄妹倆當做零食。
「久樂屋」的和菓子不貴,但是自己的鄰居明顯已經打聽過自己家庭的情況和喜好,僅僅只是一次拜訪就讓獲得了自己的好感,在年關的時候,信人同樣也帶著「春來」豆腐店的京豆腐當做禮品相贈,這還是信人偶爾從街坊鄰居那里聽來的小道消息。
但是信人回憶起來才發現,當時跟著那位姐姐身后的似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生。
“她們家有女孩嗎?”
“?”忍沒有回答,而是疑惑地看了看信人,發現他確實是在提問而不是抱有某種企圖,才說道:“我已經有一年沒出過門了,你覺得我會知道?”
沉思了一會兒,忍又附道:“不過她們似乎是從八幡搬來的,應該只有姐弟兩人吧?”
信人沒能將昨天見到的那個看上去有些可愛的女孩,沒能將她和自己見過的堀口家的弟弟劃上等號。
“應該是他們家的親戚之類的吧……”信人喃喃道,把昨天晚上見到的女孩的事告訴了忍。
忍想了想,確認了應該不是自己認識的附近的人。
信人將吃完了的碗盤清洗后收了起來,發現忍還沒有回房的念頭,信人趕緊找了個借口從家里溜了出來。
戶部伊吹飄在信人身邊,他們沿著河原町通向著南區走著,戶部伊吹突然向信人提議道:“信人小哥,你是不是以后得需要個正經理由出來了,或者我也幫你找找工作?”
“如果沒有現在這些事的話我肯定不會一直這樣逆著忍的意愿的。”信人解釋著:“但是現在還有人在盯著我吧?”
“雖然這也是個問題,不過最近你或許會輕松一些。”
“為什么?”信人轉頭問道。
“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在野口由貴事件發生的當天,「B·A·M」引發的騷亂突然上升了許多。”
“雖然落網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吸食者,而且大多數都和野口由貴一樣,來到了指定的地點卻沒有收到貨,還有的人是根本沒有收到關于交易的消息,因為癮癥復發才被我們注意到。”
信人停下了腳步。
“人數很多么?”
“很多,這些事件或許馬上就會被報道出來,雖然不至于影響到現有的社會秩序,但是已經給本就不足的我們的人手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至少我們已經無法在情報上完成管控了。”
“畢竟近期一些結界出現的波動也讓我們很頭疼,不過還好大多數結界都有它們自己專屬的負責人呢~”
信人無法確認這兩個事件同時發生是偶然還是必然,不過至少戶部伊吹擔心的并不是后者。
“安啦,所謂的結界就是需要時常保養加固的東西啦,就和女孩子的皮膚一樣,畢竟因為當年「九重」引發的騷亂,許多結界都被破壞,直到現在也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缺口沒有修補上呢。”
“反正一時半會也不會影響到現世,重現「百鬼夜行」的古老傳說就是了。”
「百鬼夜行」似乎指代的便是彼界和現世的結界消散,兩個世界緩緩相融的場景,并且這個過程是以彼界為主導,因為彼界的天色相較現世更暗,甚至是完全的黑夜,所以當時目睹白日變色,魍魎橫行的人們便將之稱為「百鬼夜行」。
歷史上百鬼夜行發生過兩次,一次是平安時代寬弘二年九月,傳聞中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逝世的日子,據說在這一天是因為他使用了泰山府君祭,才會導致現世與彼界的結界被當做泰山府君祭的靈力來源被吸收,從而導致了百鬼夜行的發生。
這讓「妖怪」這個種族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世人眼中,由此開始了妖怪與人類世界近千年的不解之緣。
說這件事的時候,戶部伊吹饒有深意地看了深山信人一眼。
另一次便是在六十三年前,第一任曼陀羅天狗「九重」發動叛亂,破壞了京都大部分的結界,導致了百鬼夜行的發生。
巧合的是,兩件事都與信人有著微妙的關系。
“雖然昨天有些語焉不詳,沒跟你說清楚,但是那些老家伙都害怕你會帶來第三次「百鬼夜行」,然后再一次永久性地改變他們一直在堅守著的某些東西。”
這便是妖怪世界的現狀,每一次他們的改變都是因為“人類”,而并非他們自己,他們自己從來不具備改變的能力,所以他們才會懼怕,才會拒絕與人類來往,卻又不得不來往。
信人與戶部伊吹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東寺附近。
“我稍微去個地方看看。”信人這么說著,繞進了旁邊的小道,信人聽到旁邊的圍墻之內熟悉的屬于青春的喧鬧聲,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走出小道右轉,信人若有感觸地看著面前“京都府立羽鳥高等學校”的招牌,還有時不時走進校園的穿著熟悉的制服的學弟學妹們,信人感慨著:
“真好啊……”
不過似乎是因為信人并沒有穿著制服,而且還站在校門口可疑的樣子,吸引了門衛的注意。
“喂,你!”
門衛很年輕的樣子,信人對這張臉很熟,自己還在讀書的時候沒少跟他打過交道。
“這不是桐叔嘛!?怎么還在這當門衛啊……”遵循著以前和他對話的記憶,信人熟練的損了起來。
“喲,這不是信仔嘛,怎么大清早就在這里閑逛啊,沒有工作嗎?要不要來我這啊,畢業生還是有特殊待遇的哦~”
被叫做桐叔的門衛狠狠地拍著信人的肩膀,發泄著自己被叫老的怨氣,信人一邊無視這身邊紅色妖怪“找他要工作”的眼神一邊回敬著拍著桐叔的背。
桐叔,全名桐谷山,因為山的音讀和日語的敬稱“さん”一致,所以總是被叫做桐叔,雖然他才26歲,信人入學的那一年才剛剛結婚,還不至于被叫做叔。
“你也是聽說了那件事才來的吧。”桐叔看向了這個兩年沒見的學生,雖然和他印象中的形象沒有太多變化,但也已經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那個一直三人成團大呼小叫的樣子了——倒不如說從信人快畢業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變得成熟了不少,只不過現在臉型也變得更有男人的感覺了,也應該被社會敲打過不少。
信人知道桐谷山指代的那件事是指清谷正和自殺的事件。他點點頭,詢問著桐谷山:“我能去看看么?”
似乎這對于桐谷山來說并不是特別麻煩的請求,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做過了簡單的登記后,他將門衛的工作暫時托付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鑰匙管理員,就帶著信人走進了校園。
信人跟著桐谷山繞過了主教學樓,通過側面垃圾焚燒站的小道來到操場,再從操場來到了中庭——這樣可以不用更換室內拖鞋。
很明顯的,中庭有一小塊地方被拉起了警戒線,警戒線外擺放著一些花束,還有一些信箋,或許都是那些同社團的人或者是對清谷正和有好感的后輩送上的。
信人看著地上已經有些模糊了的人形白線,不敢去想清谷正和墜落時候的慘狀。
他雙手合十,認認真真的向這個被牽連的人祭拜著。
正式送別遺體的時候或許要詢問玉子是在什么時候了。他這么想著,結束了祭拜。看著信人祭拜完,桐谷山便帶著他從原路返回校門口。
“那天我不當職。”桐谷山突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信人感受到了他心中后悔的情緒,還有無數的自責。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對于他心中的自責,信人只能夠這樣無力地說著。
“是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都有無法做到的事”
“但是,你聽說了這件事,能來看望他,這很好。”
聽著桐谷山像是喃喃自語一樣的話,信人心中像是閃過了什么一般,他問桐谷山道:
“隆之介呢,他來過了嗎?”
“沒有,竹森他還沒有來過,或許他還不知道吧。”
桐谷山一般稱呼竹森隆之介都是叫隆仔,但是現在卻用上了姓氏稱呼,他們之間的情誼或許已經因為某些事情變得淡薄了。
而“沒有”二字也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