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放學了,和昨天一樣,鄭叔并沒有來接,徐香凝也并沒有像昨天那么好的運氣,所以她只能自己想辦法回家。今天,她的書包中只裝了一點點書,為的是回家的時候能夠更快一點。
對,徐香凝要更快地回家,她有一件神秘的事情要做。而且,今天晚上,家里一定會發生一件重大的事情。
開始的一段路程,徐香凝還能保持很快的速度。風呼嘯地從耳邊經過,這有點燥熱的風,讓人止不住地留下了汗水。這種精力并沒有保持多久,或者說,只保持了一點點時間就徹底消退了。
不到三分鐘,徐香凝便停了下來,嘴里喘著粗氣。一中本來就幾乎沒有體育課,大部分還被任課老師搶占了。反正,這一個月,她還從來沒有連續跑過這么長的路程。
抬起頭,和昨天一樣在空中尋找月亮,可看到的依然是沒有月亮的夜。不過,星星倒是多了很多,使天空不再像昨天那么黯淡。
徐香凝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雖然她知道劇烈運動后不應該坐下,可實在是忍不住。她將外套脫下,塞到了書包里。她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了家的方向。
不行,我一定要站起來,我一定要堅持住,再不快一點,外公外婆就走了。我不想錯過,也不能錯過。我總應該為家庭做些什么的,我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我應該有能力幫媽媽分擔家庭的壓力的。而且,有小孩在場,外公外婆的語言一定會更收斂的,他們還是愛我的,對吧?
徐香凝重新奔跑了起來,哪怕依然很累,可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住。大概堅持了五分鐘,體力又一次用盡。她撐著膝蓋,大口地喘氣。抬起頭,前面的路逐漸黑暗,除了路燈什么都沒有了,只有向山為伴。畢竟,河對岸才是繁華的地帶,而這邊只有一中附近才有些零星的建筑。
徐香凝又站直了身體,慢慢地跑了起來。這四十分鐘的路程,三公里的距離,實在有些煎熬,徐香凝覺得過了一個世紀。以前,她覺得最漫長的事情是一節無聊卻又不得不聽的課程,現在她知道,最漫長的,是明明有了目標,卻要拼盡全力才能跑完的距離。這一路上,會有一萬個想要放棄的時刻,包括此時此刻。
放棄的理由有一萬個,堅持的理由只有一個,這不公平,可這就是生活。
徐香凝又跑了起來,她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假設外公外婆和昨天同時離開,那么現在只剩下最后十分鐘的時間了。我跑到一半了嗎?不確定。那怎么還好意思休息呢?
這段黑暗的路程,徐香凝沒有停下來,她也不敢停下來,因為恐懼。右手邊就是黑暗、就是寂靜,連個欄桿都沒有,就好像寂靜隨時都會將我吞沒一般。
其實,有的時候,恐懼是進步最好的朋友。因為恐懼黑暗,所以我奮勇向前;因為恐懼落后,所以我努力拼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香凝再次停了下來。她終于逃離了那黑暗的地帶,旁邊有幾家小店,暫時可以帶來光明。她看著前方,小區好像已經很近很近,最多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了。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重新跑了起來。
在這條黑暗的路上,只要給我光明與希望,總可以找到歸宿的,要相信自己,要相信,我的潛力無限。
終于,她出現在了小區的門口。她喘著氣,笑著在心里慶祝自己的勝利。她抬起頭,在旁邊昏暗的路燈下,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身影——這是曾經最熟悉的人、這是久別重逢的人、他有著一張滿臉胡茬的臉。
【7】
電梯緩緩地上升,徐香凝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好讓媽媽看不出她的疲憊,雖然她也早已為狂奔找好了理由。電梯停在了14樓,徐香凝走到了門口。門的隔音效果還算不錯,幾乎聽不見里面的聲音。可是,如果不是因為隔音好呢?如果是因為外公外婆已經離開了呢?那我所有的努力是不是功虧一簣了呢?
她敲響了門,沒過多久,門便開了,開門的自然是鄭叔。徐香凝的視線繞過了鄭叔,隨后露出了難以察覺的微笑,因為她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外公和外婆。
看樣子,我今天的努力并沒有白費。果然啊,上天是不會辜負像我這樣努力的人的!
家里的氛圍還是如前兩天一樣古怪,看樣子,他們還在討論媽媽是否應該回到爸爸身邊的事情。
徐香凝叫了外公外婆之后,坐到了沙發上,媽媽看著她,問道:“你怎么一身都是汗啊?外面有這么熱嗎?”
徐香凝一邊點頭一邊說:“外面當然熱啦,這幾天的溫度真是越來越高了,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我是跑回來的。”
“你為什么要跑回來啊?”媽媽皺著眉問。
“回家這條路太黑了,我有點怕,所以就一路跑回來了。”這就是徐香凝為自己找的理由,聽起來絕對天衣無縫。
“怪不得這么早就回來了。”鄭叔說。
可媽媽并沒有什么好臉色,對他說:“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因為你不去接她,她能跑回來嗎?”果然,媽媽相信了這個謊言。
鄭叔一邊點頭,一邊說“是”,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孩。
媽媽說完了鄭叔,便將頭轉向了徐香凝,說道:“這一身的汗,快點去洗個熱水澡吧,別著涼了。現在畢竟還是疫情期間,發燒了不好辦。”
徐香凝正準備起身,外婆的一句話將她按會了座位上。
看樣子,最不期望發生的事情還是要發生的。
“香凝啊,我們不急著去洗澡,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徐香凝看著外婆那張慈祥中帶著危險的臉,咽了一口唾沫,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你實話告訴外婆,這幾年來,你的爸爸到底對你怎么樣?”
果然,我還是會被逼到這樣的境地的,本就是家里人,怎么可能幸免于難呢?
徐香凝沒有回答外婆的話,而是看向大門。說來也怪,與此同時,門居然真的響了。
鄭叔滿臉疑惑地走到了門口,問了一句:“誰啊。”
沒有人回答。
于是,鄭叔打開了門。
一個人出現在了門口,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除了徐香凝。
那個人是徐香凝的爸爸,徐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