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城來,眾人準備先在舉人府附近找一家客棧。由于前來求學的童生很多,所以這里的客棧生意火爆。
劉氏兄弟問了三家,前兩家都已經客滿,只有第三家因位置稍偏,才有僅剩的兩間上房。
“上房就上房吧”,咬咬牙,劉景峰拿出老大的魄力,訂下了這兩間上房。劉氏三兄弟住一間,小希云和五孃兩口子住一間。上房里各有兩張床,睡三四個人的綽綽有余。大家都說這是托小希云的福,才有這么個睡上房的機會,以前出來,可都是大通鋪的待遇。劉景澤打趣地說:“回去可有得吹了”。
稍事休息,劉老大作了分工,他決定兵分兩路:四個男人去找個錢莊兌換銅板并置辦束脩,五妹領著小希云去舉人府考察考察,以備明日的測試順利通過。
對于這個安排沒人說不好,既辦好了事情,又節省了時間,如果都堆在一起,可能只能辦一件事情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五妹帶著小希云,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千萬別逞強,一切以安全為重。”劉景峰本想安排一個男人跟著,但由于兩萬文銅板過于笨重,還要添置進學的束脩,事情很不少。再加上府城嚴禁打架斗毆,治安還是相對不錯的,五妹教書育人一向穩重,因此一般不會有什么問題。于是大家都分頭行動起來了。
不說幾個大男人去換錢買東西,單說小希云跟五孃的考察之旅。
舉人府就在郡王府東側,和西側的經略府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地拱衛著郡王府。在郡王府門前的大廣場上,此時已經云集很多來自全郡各地的求學童生及其家人家臣。大家和小希云一樣,都是提前來打探消息的。
明日這里將開展熱鬧非凡的選學測試,今天舉人老爺特地安排了人員在現場接受問詢,給每一個童生及家人講解明日測試的流程及考評辦法。
小希云和五孃也混跡在人眾之中,耐心的聽著高臺上助講老師的講解。
每年舉人府招徒分春秋兩季,春徒招生100名,秋徒100名。各5名親傳,15名內門,80名記名。
選生共五輪,三輪決記名,四輪決內門,5輪決親傳。
第一輪考誦讀,謂讀范圍在四書五經;依誦讀成績排定名次。
第二輪考算學,算學范疇在九章算術、算籌、周髀算經等內容。
第三輪考時文,其實就是八股寫作,由郡王老爺命題。
第四輪考詩賦,看誰的詩詞寫的更好。
第五輪考策論,看孩子們誰有政治家的視野和韜略,這道題由舉人老爺親出。
前三輪為第一天考核,每個學員都會參加。三輪考完決出100位記名,其余的學生就可以洗洗睡了。
第四輪從100位記名中產生20名內門。
第五輪從第四輪的20名內門中先生5名親傳。
至此,方為選試完成。
小希云聽的津津有味,心里想,雖然沒有一道是術法方向的考題,但他必須先通過測試站穩腳跟,這個府城比起劉家灣大太多了,想來機會一定也要多得多。因此他打定主意,以此為跳板,先童生,后術士!
而五孃則是聽得一陣陣頭疼,這一道道測試,過五關斬萬將的,咱們家小希云能行嗎?
她雖然和丈夫在劉氏學堂教書,但是她們倆卻連童生都不是,只能說粗通筆墨,讓鄉下的孩子能識文斷字而矣。
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盡管很多人已經知道了測試流程,但還是聚集在這里,久久不肯離去。
“噫!這不是城門口那個小郡爺賜送腰牌的小孩嗎?”小希云見了解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叫上五孃打道回府,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還真是。有了腰牌這不直接拿到了入場券嗎?還測試什么呀?”
“哎,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測試都走后門,真讓人瞧不起!”
小希云一聽來氣了,好像他這走后門的如果公平考試的話還有可能通不過似的。他決定了,先不亮出那勞什子腰牌,憑自己的本事考。
他把這一決定告訴了五孃,五孃一聽,大吃一驚:“傻孩子,那些人說他們的,又不會掉塊肉。你有這個心是好事,但沒條件也就罷了,有這個條件不好好利用實在是可惜了。”
“五孃,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我不想讓人戳我的脊梁骨,我要堂堂正正的考進舉人府。我有這個把握,又不是考不進。”
五孃知道咱老劉家男人都是一根筋,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不想掃了孩子的興,只得采取緩兵之計,她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委婉地說,“這樣,咱們先回去再說,讓你幾個長輩參詳參詳”。
“參詳也是一樣,要不然我就不考了”!小希云犟脾氣一上來,沒個完了。
五孃恨死了那幾個多嘴者,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咱先回去!”
回到客棧,長輩們還沒有回來,五孃就讓小希云先溫習溫習,臨走的時候,基本的書籍還是帶了一些的。要在府城呆好幾天呢,讀書人沒有書能成嗎?
臨近傍晚,劉氏兄弟們才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客棧。兩顆金疙瘩重三兩八,折銀38兩,折銅38貫,38000文,在這個兩文錢可以買一升上好小米的年代,可以想象,兩顆金疙瘩是多大的財富!相當于整個家族百畝良田兩年的收入(那時候山地產量低,一畝僅收一百多斤精糧)!
“我的個娘啊,平時我做一場法事才掙幾文錢,這得多少場法事?怕是把我們劉家灣的人來回死八次也有余吧”,陰陽專業戶悄悄的發出感嘆。
“這樣吧,咱們換十兩銀子,剩下的全換成銅板,拿十兩銀子作束脩,買一些肉干果脯作搭禮,再給家里添置些布料油鹽,余下的回村子里也方便使用?”大哥和大伙兒商量。“都聽你的。”幾兄弟沒有一個不同意的。
于是,從錢莊出來,劉景澤劉景云和五姑爺肩上各背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褡褳,光錢莊的手續費都扣了380文,把幾個摳搜的劉爾兄弟心疼的不行不行的。
眾人又到就近的坊市添置了肉干果脯,到布店給女人孩子買下了十來種布料文具,同時又添置了許多油鹽醬醋茶,一番折騰,已近黃昏。
好在城里治安尚可,加之幾兄弟孔武有力,并沒有發生截道搶銀等狗血事件,兄弟們順順當當地回到了客棧,不過也累的夠嗆。
當大伙兒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緩勁兒的時候,五妹過來了。她給大伙兒說了小希云堅持要自己考,不用郡爺腰牌。
“那哪成!”劉景峰一聽就惱了,募地從床上彈起來,其他幾個兄弟也是不約而同一轱轆,“這不是鬧嗎?”
“小孩子懂什么?他怎么知道那舉人測試有多難考”?五姑爺最先不干了,原來,他沒說過,在他未娶老五之前,先后偷偷來府城考過三次,只因測試未過而從來沒有給別人說過。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害羞害燥了,反正媳婦兒已經到手。可是當看到小希云有腰牌而不用,他跟著就急了!有捷徑而不走,非得去擠那獨木橋,如果不是他親親小侄子,他都想揍人了,這不有病嗎不是?!
五妹說,小家伙的態度很堅決,如果你們不同意,他就不考了。這可愁死個人。
幾個大老爺們也跟著為難死了。順著小希云吧,萬一過不了咋整?不順著吧,這拎巴貨還真有可能摞挑子。
“要不還是依他得了?”劉景云和五姐兩夫婦對視一眼,無奈的對大哥說,“我這娃兒我知道,脾氣犟起來九頭牛拉不回。還記得他娘走的時候不?跪在墳頭三天三夜不起來,誰勸也不行。這娃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我看怎么勸也是不聽的。”
“我看他平時的學習也還可以,該背的功課全都順溜,布置的課業一個不拉,只是這詩賦策論,沒怎么訓練過,過前三關應該沒有問題吧。”劉景云接著說。
“對對對!希云這孩子學習上沒得說,我那書柜里的書都被他翻爛了,我曾經抽查過,沒有一本不會的”,五姑爺也想起了這孩子妖孽的過往。
“那咱們就同意他?”劉景峰最后征求大家的意見。
“依他吧,大不了跟我回去抓一輩子的藥”,劉景澤狠狠心,破罐子破摔。
“抓什么藥?我的班不接了?”劉景云這時候不樂意了,兩個杠精互相嗔視著,最后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干啥干啥?還沒測試呢,你們都編排上了?誰說咱小希云通不過了?!”老五瞪視著兩個杠精,憤怒的象只護犢子的老母雞。
“那就這樣吧!”劉景峰最后拍板,“做人做事也應該這樣,靠別人走捷徑始終不是那么光明正大,靠自己腰桿才硬得起來!不管怎么樣,小希云這孩子的決定沒有錯!你們呀,還不如一個孩子!”
當五孃把家族會議的決定告訴他時,小希云高興的一蹦三尺高!靠!臨空飛度了!小希云趕緊收起了術法,幸好五孃沒發現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