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紀韶趕回家時,天已經黑了,方靖汣應該是剛吃完飯,下人正在收拾桌子。
想起自己一身的土,抬起的腳又放了下來,站在門口沒進去。
方靖汣正坐在桌前寫什么東西,頭也沒抬,似乎是沒看到。
“姑爺回來了,飯吃了嗎?”王管家來送府里這個月的賬本,看紀韶站在門口,半個月人曬黑了一圈。
“少將軍是鐵打的身子,不用吃飯。”方靖汣冷聲道。
“我吃過了。”紀韶尷尬說道。
王管家看出小兩口在置氣,不敢再說什么,放下東西就走了。
紀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斟酌著開口,“謝謝你幫我做了這么多。”
“在其位謀其事,這是我分內之事,少將軍不必道謝。”方靖汣放下筆,等墨干了,折起來裝進信封,“千雨,這封信寄到京城。”
“是。”千雨從紀韶身邊擠進來,拿走信又擠了出去。
”少將軍若是沒事,就別擋在門口。”方靖汣拿著賬本看著。
“我……”紀韶想了想,邁了進來,干巴巴解釋道,“我沒有躲你,是當時再忙,就……”
“我的地剛掃過。”方靖汣冷冰冰提醒道。
“對不起。”紀韶忙退了出去,又站在門口。
方靖汣氣得頭疼,這人腦子被曬干了嗎?合上賬本瞪著紀韶,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更是火大,“滾去洗澡。”
“好,我……我去洗澡。”紀韶還在想要怎么解釋,聽到方靖汣的話,反應了一下才明白,趕忙去洗澡。
方靖汣嘆了口氣,“管家,叫廚房多做些好吃的,再準備一碗冷元子。”
“好。”
等紀韶洗完出來,就看到桌上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方靖汣已經沒再看賬本了,自己跟自己下著棋。
“吃飯。”
“我……”
“不想吃倒了就是,別煩我。”方靖汣壓不住自己的火。
“好。”紀韶點了點頭,自然不可能叫人撤了,端著碗狼吞虎咽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吃完了一碗飯,又盛了一碗,一頓飯吃了三碗飯,一桌子菜吃得差不多了才停下來。
方靖汣眼里劃過一抹心疼,哪里吃過了,分明是餓死鬼投胎,不繼續當影衛真是屈才了,這么能忍。
吃飽喝足,紀韶看著方靖汣,想說什么,又不知該怎么說,半天才琢磨出一句話。
“營中的事,麻煩你了。”紀韶心中是高興的,他沒想到她會這么做,明明說不牽扯過多的,卻還是幫了他。
紀韶想不明白方靖汣是怎么想的,怕自己猜錯。
“你除了這個還會說別的嗎?”方靖汣差點捏碎手里的棋子,一回來就這兩句話,“躲我做什么?”
“我沒有。”
“你當我傻嗎?”方靖汣反問道,“你最好想清楚該怎么說,若是我不滿意,你就給我滾。”
“我是在躲你。”紀韶只得實話實說,“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相等調整好再來見你。”
“調整好了嗎?”
“還沒有。”他不知該怎么調整,她說喜歡他,他就下意識以為跟他喜歡她是一樣的,結果是自己想得太多,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就只能暫時逃避,“你不是說不會幫我的嗎?為何還幫我處理軍中事務。”
“你知道你那桌上要處理的事壓了多高嗎?躲我躲得帶人固堤去了,那么多事務放著,你是想等你回來不吃不喝處理,是嗎?”
“嗯。”紀韶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問道,生怕自己會錯了意,“你是怕我辛苦,才幫我的,對嗎?”
“你說呢。”方靖汣看他明白,著實欣慰道,“你這甩手掌柜做的可真是妙,若是再晚半個月,翼州軍都得跟我姓了。”
“謝謝你。”紀韶聽到這話,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心情好了許多。
“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若是沒什么事,少將軍還是早些回去,繼續調整你的心情去。”方靖汣打了個哈欠,開始趕人。
紀韶沒動,神情有些糾結,似乎是還想問什么。
“怎么,還有事?”
“你為何對樊澤那么好。”紀韶斟酌著問道,“他說喜歡那把劍,你就送給了他,是因為喜歡他嗎?”
……
“你說的是什么樣的喜歡?”方靖汣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你對他很好。”
紀韶話音剛落,方靖汣手里的棋子就扔了出去,全砸在紀韶身上。
方靖汣都被氣笑了,“他多大我多大,我怎么可能喜歡他?紀韶,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可你對他很好,你才剛認識他。”紀韶眼里全是悲傷,“你把送我的劍送給了他,我也能陪你訓練,你能別送他跟我一樣的禮物嗎?”
這樣他還能自欺欺人,幻想自己在她心里是特別的。
方靖汣忽然明白,看到樊澤在家里,為何他會那么生氣,不是因為白沙鐵騎身份,而是因為這傻子在吃醋。
“知道我為什么對他好嗎?”
紀韶搖搖頭。
“我對他好是因為他像以前的你,他的喜好是在學你,你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我卻能從樊澤身上看到,你不喜歡吃甜口的菜肴,喜歡的是辛辣口味的菜肴,對嗎?”
“不是。”紀韶下意識搖頭,“我對吃食并不挑。”
“那是因為我喜歡。”眼前這個人,為了喜歡她,一直再遷就自己,遷就地忘了自己,“你知道我所有的喜好,紀韶,這些年你究竟躲在暗處看了我多久啊,才能那么了解我,可我一點也不了解你。”
“你不需要的,我想了解你,只是希望若是有一日你注意到我,多看我一眼,就足夠了,我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做了陛下七年影衛,卻與她只說了不到十句話,她的目光,始終沒有在他身上停留過,“我不希望你了解我,你只要有一點喜歡我,于我而言就夠了。”
“若真的覺得夠了,就不會因為我的那些話而失望了。”方靖汣戳穿他的謊言,“喜歡一個人,總是會忍不住去了解的,了解他的過去,了解他的喜好。”
“我的過去并不好,你若是知道了,就不會再喜歡我了。”紀韶幾乎乞求道,“阿汣,別知道了,好嗎?我只要你一點點的喜歡。”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所以……你都知道了,對嗎?”紀韶不敢再看她,生怕看到她厭惡的眼神。
沒有什么能逃過雀的眼睛,他該知道的,只是終究來得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