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雙劍俱斷,楊真武便攜僅存的一劍——降蛟,腳踏清風飛葉而去。
只見他凌空七八步,高高地躍上城頭,一道浩然的劍氣直逼東巴什羅。
東巴什羅微攤雙手,不屑請出龍王鯨長牙杖。
他一舞輕袖,散落滿地的箭矢忽如落葉般隨風而起,竟幻化為一個花簇狀的箭陣,將劍氣逼停。
楊真武也非等閑之輩。
他彈指一揮,將一股元氣注入降蛟劍中,劍身頓時冒出一道道如烈火般的紅焰。
陣陣紅焰升天,竟也幻化成一道骷髏狀的火墻。
骷髏火墻在半空之中與那花簇箭陣遙遙對峙,略有平分秋色之勢。
“呵,魯班門前弄大斧?堂堂劍仙在此,就你也配在我面前舞劍弄棍?今日我不出一劍就殺你入十八層地獄,送你去見你那不人不鬼的老主子?!?p> 說罷,東巴什羅冷眼橫眉,輕輕地撥弄雙掌,竟將浮于半空之上的花簇箭陣操控如提線木偶。
只見花簇箭陣驟然分離,萬千支箭瞬間散落如漫天的星辰,密集地襲向楊真武。
這聲勢浩大如流星墜日,竟在地上砸出了些許的坑坑洼洼。
楊真武自然也不甘示弱,他揮指牽動著骷髏火墻,將近身的利箭一一燒熔殆盡。
此時,如血般的殘陽撒向城頭,將巍峨的城池潑染得遍地鮮紅。
忽然間,這兩人不再隔空斗法,卻如龍爭虎斗般廝殺在了一起。
只見東巴什羅雙手各持一支斷箭,如閑庭信步般與楊真武周旋著。
過招僅三五回合,便將楊真武凌厲的劍法打亂。
楊真武見狀,已全然亂了陣腳。
東巴什羅趁勢如陀螺般空翻而來,推掌將一支斷箭釘入了楊真武的胸膛一側。
剎那之間,楊真武轟然地墜下城頭,重重地砸落在遍野的橫尸堆中,驚起了一群烏鴉。
可楊真武并未死去,他突然起身,瞧了一眼赫立于城頭的東巴什羅。
只見他伸出雙指,夾住降蛟劍,竟硬生生地將劍刃掰斷為了兩截。
隨即抬起血淋淋的雙手,遙遙地朝著東巴什羅作了一揖,便帶著所剩無幾的南境行尸魑魅大營步卒一瘸一拐地朝著已淪為廢墟的外郭逃去。
血紅的余暉落滿楊真武的身上,連同不遠處被烏鴉低頭啄食的遍野橫尸。
“倒也不像他人口中所說的豬狗之輩,也只不過是個被世俗困住的可憐人罷了。”東巴什羅喃喃地自語著。
說罷,他拂袖走下了城門樓子,任由楊真武一人遠去。
在溫如玉的扶持下,張廟馱上重傷不起的楊太歲,緊隨東巴什羅而去。
……
殘陽已落盡,天地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沉里。
夜幕之下,東巴什羅等人快馬加鞭趕到北城門。
此時的梅仙祠,三大外郭已悉數淪陷,僅剩一座內城苦苦支撐。
城外,十萬叛軍如覆巢的蟻群,將城下的山嶺谷地圍困得風雨不透。
如今溫嶺麾下的兵馬雖有十萬之眾,可除去普巴金剛的一萬黑甲騎士,大多是強征而來的山野民夫。
北城門上,幾堆巨大的篝火烈焰熊熊。
金刀營八千侍衛手握明晃的金刀一字排開,與城下的十萬叛軍咫尺相對。
梅仙姑倒是安然地翹著一雙白皙的玉足,斜躺于一把墨玉禪椅之上,戲謔地看著城墻下的眾生。
她的身后是一位白發老太。
只見她手捧鳳尾蛇矛,俯首屈膝而立。
可奇怪的是,茫茫十萬叛軍竟都畏首畏尾地盯著白發老太手中的鳳尾蛇矛,無一人敢貿然破門攻城。
東巴什羅見狀心底疑竇叢生。
張廟似乎看穿了東巴什羅的心事。
他緩緩地說道:“劍仙您有所不知。這西海蜃國有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自兩百年前立國之時便有兩大傳國神器,分別是龍首蛇矛與鳳尾蛇矛??稍谑昵暗哪暇澈鹬校瑖鳁钕葞熞馔鈶鹚?,龍首蛇矛也從此神秘地失蹤了。”
“自古以來,蜃國上到顯貴下到庶民,皆是只認矛不認人。楊太歲雖以國主自居,卻無龍首蛇矛傍身,不過是徒有虛名的草頭天子罷了。如今要不是鳳尾蛇矛還在,西海蜃國早就亡了?!?p> 張廟口中的龍首蛇矛,乃是西海蜃國開國之主——楊殊功的御用兵器,后世代相傳,歷經百年演變為王權正統合法的象征。
兩百年前,南境十三蠻部首領楊殊功等六人與居那若羅神國皇族老祖遮龍阿普一道開辟蠻荒,率領人族從茹毛飲血到田園農耕。
遮龍阿普開創帝業,自立為皇。
楊殊功等六人也因功封王,依古堆大陸自此形成七國割據的局面。
“如今大敵封城,區區八千侍衛還不夠他們塞牙縫呢。雖有鳳尾蛇矛的威懾,他們暫且不敢輕率地攻城,但也不是長久之計。眼下最要緊之事,便是搬救兵?!睆垙R追述道。
“西海蜃國治下十三城,除去海云城淪陷、伏龍城危急,還剩十一城。倘若沒有龍首蛇矛,難道就無救兵可搬了?”一旁的溫如玉率先開口道。
張廟卻神秘兮兮地答道:“倒也……還有一線生機。”
“你可快說吧,都什么時候了還賣關子。”東巴什羅白眼快語地說道。
張廟不再遮掩,將其中的玄妙娓娓道來:“梅仙姑膝下除了楊太歲這個嫡出兒子外,還有四個視如己出的養子,分別是金刀營大統領龍朔、二統領朱勛,朱仙鎮的鎮守使盧象升與白水城的城主魯大宗。”
“龍朱二人如今已在陣中,我們姑且不論??赡潜R象升、魯大宗二人與梅仙姑親如骨肉。他倆若是知道梅仙祠被圍,梅仙姑被困,定會不惜代價前來相救。倘若盧象升出手,困局自然迎刃而解。”
“這盧象升憑一人之力可退十萬兵?此人真有如此能耐?”溫如玉不屑地問道。
“溫小姐有所不知。盧象升自然不是武藝卓然之輩,可他麾下有一支奇兵,名曰圣象軍,雖只有三萬人,在蜃國卻是無敵的存在。只因陣中有三千頭戰象,破陣易如摧枯拉朽。傳言可與阿尤麾下的猛騎營匹敵?!?p> 這朱仙鎮地處西海蜃國北陲,境內雨林叢生,四季天炎地暑,因而盛產巨象。
此地世居白衣蠻,善于馴象。
在白衣蠻的馴服下,巨象這一暴虐的龐然大物,竟如家中的阿貓阿狗般溫和順從。
圣象軍陣中那三千頭戰象,皆出自白衣蠻之手。
如今強援已定,可如何出城求援,卻成了一大棘手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