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打開那扇舊冰箱的門,里面混雜著魚腥和食物腐朽的味道向他襲來。
讓他瞬間有一種不好的感受,不過相較于視覺帶來的失望而言這已經不算什么了。這就好比一個人正餓著,而恰好冰箱里沒有食物。對于莫雨而言這不是個比喻。“恰好”兩個字也應該換成“正好”。他無奈的關上了冰箱門,努力搜索著廚房的每一個角落,但只有已經有些發霉的大米和一點豆瓣醬。可他不確定這個豆瓣醬到底有沒有過期?除此之外,他實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東西了,平日里莫雨是外賣軟件的重度用戶了。這也導致了他的廚房像是沒什么游客的古代遺址。
雖然明知道再打開手機已經毫無意義。可就像是不會游泳又不幸溺水的人一樣,總想著抓住點什么拼命撲騰一下。雖然那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事情,除非有人在岸上伸出援手,或者有人愿意在水下拖你一把。
他希望自己被“盜”的事情是假的。不過這件事兒可能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因為在這次打開手機之前他已經確認了至少有十次。
微信、支付寶確確實實已經沒有哪怕一分的余額了。現在的盜賊遠比古代厲害多了。不用見面就可以讓你從小資一躍成為白丁。而且無痛的那種,賊快。莫雨不禁啞然失笑。
再次確認自己沒有一分錢之后,他躺在單人床上。恨恨的想,是誰和自己有這么大的仇怨,就不能給剩下百十來塊嗎,自己平日里看的法制頻道不都是給苦主留下點錢的嗎,這是干嘛呀。好好的周末,一覺醒來一貧如洗。
望著頭頂白白的墻壁,無奈之下他甚至已經開始感慨起命運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了。
他當然明白命運好壞與否自然需要考慮參照物,和很多命途多舛的人相比他自然算是幸運的,可同那些幸運的人他又算是不幸的。
他順利的考上了大學,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可是他不滿足于這種生活,不滿足于朝九晚五,庸庸碌碌的人生,他覺得那樣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底,從二十多到六十多歲本就沒什么區別。他也曾很認真地問過自己,自己算不算是個有理想的人,他發現他并不是,學生時代曾有過的短暫“理想”也很快被需要以金錢來度量的世界取代了。
如果人活在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愿望可以選擇,那他會選擇讓自己變得很有錢。當然這和99%的人的愿望都是一樣的。經歷過短暫掙扎后莫雨覺得自己算是個現實的人。
然而莫雨覺得“現實”像是一個你總聽說,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有辦法找他出來談談的東西。他自認為現實,那現實應該會對他好點,至少不會來找他麻煩。
因為不甘于平庸莫雨和很多人一樣,選擇了投機,從最開始的炒股,買基金到后來的期貨。他沒有虧太多,他總聽人說股市上啊,七成人虧兩成人不虧不賺,只有一成人是賺錢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是那一成的人。不過這回“現實”不但真的出現了,而且還告訴他成為那百分之十、很難。
他的經歷和很多人相似
曾經他對于鑒股群,還有各種理財推銷,嗤之以鼻,覺得那都是沒有警惕性的人,被騙的人,他們也許都是活該。可是經年累月的虧損讓他覺得去群里面跟別人交流交流,哪怕只是為了看看別人每天這個賣慘的樣子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寬慰,這種惡趣味下,他加了好多群。
他雖然想得到所謂的股票交流致富群里,除了會有各路股神出來售賣課程,無限套娃的殺豬盤,還會有一群人是專門搞電信詐騙的,但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受害者。直到早上報警,被業務熟練的網警好好地教育了一下。他才感嘆時代在進步,自己已經不再年輕。在提供了詳細的個人信息后,被告知案情有進展后會被告知外,辦案民警還十分溫馨的提示了句,根據以往的經驗,被追回全款的概率不大。
中午用僅有的現金吃了一頓包子外,他還特意買了一張面值兩元的彩票,以期待財神能有點人性。
此時溫馨的不是民警的話,而是馬上就要落下去的日落。昏黃的落日在特定的角度穿過窗戶,在墻壁上滿散開來溫暖而不奪目。這樣的黃昏莫雨已經好久沒有欣賞過了,這熟悉的光讓他想起了十幾年前的傍晚。那是觸不可及的回憶,也是他不愿多想的過往。她和他并沒有更多故事,于莫雨而言那更應該叫做單相思,少年時代的感情總那么懵懂且滿是遺憾。
智能手機,正在發出刺耳的聲音,打破了回憶。
莫雨抬眼看了看,只有8%,這對于一個已經有4年歷史的智能手機來說,意味著可能下一秒鐘它就會躺平,放棄掙扎。給手機充上了電。他的心里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準備躺在床上再去想一想該怎么辦,因為肚子實在太餓了,此時太陽也迅速的墮入了黑暗,長月悄然升起,浪漫卻也冷清。
如果自己可以睡著的話,最好能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周一可以預支一些工資應急,也可能今晚彩票開獎過后,自己就是千萬富翁了!
不過剛剛讓他有了一些安慰的手機忽然傳來了,不那么刺耳的鈴聲,這意味著有人來找他了,此時窘迫的他,是最不想接什么電話的,偏偏這個人又是自己的老同學。
張器,他們是很嚴格意義上的老同學,從高中開始一直到現在。也許每個人生活中都會有這樣一種朋友,你其實并不想跟他再有什么交往,但是這個人就像初夏的蚊子一樣。
你們不是親人卻總出現在你的生活中,明明你很煩,又無可奈何,當你落寞的時候又覺得蚊子也算是一個活物,如果你身處于監獄中,他起碼也是代表著一種生機。可當你出獄了,就想遠離他,這種朋友可能天生就不知道人和人應該保持些距離,而你怎么樣提醒他都會無動于衷,張器大概就是這種人。十多年的時光里,有過很多的高中同學大學同學。
但是漸漸的都有了各自的生活,都有了各自的事業。友誼或深或淺,也都漸漸的疏遠了,但是莫雨和張器不同。大不同。莫雨自認兩個人沒什么友誼,不過就是太過巧合的緣分。同一個縣城出生,同一個城市上的大學,畢業了居然也都留在同一個城市。
就莫名的維持了十多年的交集。平日里面對張器的邀約總是各種借口推脫,十次只有那么一兩次回同他聚會。至于向他借錢莫雨是萬萬不會的,本就沒深厚的友情,又欠了人情豈不尷尬。何況莫雨是那種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求人的主兒。
莫雨不用接就知道張器準是被甩了,想著借酒消愁。否則一向摳門的張器也不會找他,那不如就順水推舟,正好自己也餓著肚子。
不過這次的電話張器算是受人之托。有正經的事要告訴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