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德五年,三月,唐皇李淵召還李世民。
李世民遂留李世績領河北道行軍大總管,又命張公謹領山東道行軍大總管,安靖地方。
隨即,自領大軍,押解劉黑闥等俘虜,凱旋而歸。
一路之上,萬千民眾爭相目睹秦王豐姿,父老簞壺漿食、以迎王師,讓李世民分外高興。
但可惜的是,路途中,薛收突然暴疾,英年早逝,讓李世民痛惜不已。
大唐武德五年,四月底,李世民率軍回到長安。
李淵親統滿朝文武,到灞上相迎,又傾盡國庫、賜出征將士大批財物,一時三軍開顏。
然而,如何賞賜李世民等功臣,卻成了大難題。
宇文士及、高士廉、房玄齡等一干文臣還好,或加官或晉爵,各有封賞。
便連夏雨,也因為用奇術炸開了鄴城內門,李世民為其請功,也獲封為‘智國公’,加賞食邑一千戶、良田三千畝。
便連病死途中的薛收,也被追贈了一個侯位,倍加哀榮。
而大將羅士信、李世績、秦瓊、程咬金、尉遲恭等,卻早都拜了國公,爵位已是人臣極至。
官職上,更是除了十二衛大將軍,無已可酬功。
但是,十二衛大將軍代表的可是實打實的兵權,李淵除失得了失心瘋,才會盡數讓人。
最后,權衡再三,李淵做出了妥協。
封羅士信為左武侯大將軍、李道玄為右武侯大將軍、秦瓊為左衛大將軍、程咬金為右衛大將軍。
其余如李靖、尉遲恭、翟長孫、柴紹、段志玄、李君羨等俱為各衛副將。
也就是說,李淵讓出了四衛的兵權,但其余八衛,還是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分別交由李元吉、李孝恭、李道宗、長孫順德等宗室或親信將領掌握,以為制衡。
文臣、武將好不容易才擺平,但李世民的封賞卻難產了。
李淵曾承諾過,平滅劉黑闥后,讓李世民裂土分封、統轄山東,但如今卻又后悔了。
這一權力太大,大到李淵寢食難安的地步。
同時,這一意圖更是遭到了李建成為首的太子黨及五姓七望等山東門閥的強烈反對。
李建成不是傻子,一旦分封,他以后的皇位豈能安穩?
五姓七望更不是傻子,他們全部的籌碼都投在了李建成身上,若李建成最后輸了,他們豈不血虧?
太子黨加五姓七望,一旦聯合,朝臣之中,何止半數!
所以,大軍凱旋半月,所有有功將士都得到了封賞,但對李世民的封賞卻是阻力巨大,始終定不下來。
這才是真正應了那句:賞無可賞、功高震主!
而這一切,夏雨雖然貓在驪山書院,但卻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事出敏感,他也不敢出聲。
這一日,春暖花開、陽光和煦。
夏雨帶了夫人,還有蘇定方、馬周、鐘馗、左輝、韓妮等閑來踏春。
仆役們在一處山溪邊擺了桌案、酒菜,還在空闊處安置了箭靶、箭壺,一眾年輕人或射箭、或投壺,玩得十分開心。
此時,鄭妙玄已經有了身孕,且有六個月了,夏雨不放心讓她一個在呆在長安,便也接來驪山,方便照應。
長安家宅,有殷芷兮在,他也放心。
忽然,夏雨看了看蘇定方,這位他最看重的大弟子,在一旁郁郁寡歡,眉頭緊皺。
不止是今天,最近半月,蘇定方一直如此。
原因也很簡單,蘇定方的義父高雅賢被俘,正押在天牢之中,更有風聲傳出,李淵準備即日便將劉黑闥、曹旦、高雅賢等一并斬首,以絕后患。
高雅賢對蘇定方不薄,二人情同親父子,蘇定方一聽這消息,哪還坐得住。
“定方,”夏雨起身,走到其身旁,一臉無奈道:“你義父之事,已成定局,還是看開些吧。”
“老師,”蘇定方神色不甘,央求道:“就真沒辦法了嗎?您能不能入宮,去求求陛下?”
“求也沒用的。”夏雨苦笑道:“你義父降而復反,此人臣之大忌,以陛下猜忌多疑的性格,如何會放過?”
“哪怕是棄之不用,放為庶民,陛下恐怕也會擔心其成為下一個劉黑闥。畢竟,前車之鑒不遠啊。”
蘇定方絕望了,他知道,夏雨說的是對的。
前番,他沒能保下竇建德,現在,他又只能眼睜睜看著義父去死,那心情真是沮喪無比。
當然,他也明白,以夏雨的人脈,若不惜代價,還是能救下高雅賢的。
只是,夏雨和高雅賢非親非故,憑什么付出這么多?
蘇定方再自私,也不能要求夏雨這么做,畢竟,夏雨并不欠他,反而已對他恩重如山。
馬周見狀,也走了上來,安慰蘇定方道:“師兄,有些事,人力不可挽,高將軍求仁得仁,或許也是幸事。”
“不如請老師幫忙,和去大理寺卿鄭大人說個情,讓你去天牢見一見高將軍,既全了父子之情,也算送行了。”
夏雨一聽,連連點頭:“這個可以,不知定方以為如何?”
“那便有勞老師了。”蘇定方神色潸然,幾乎淚下,心中卻更是對李淵有些恨之入骨。
“公爺。”就在這時,留在書院的胡三一卻匆匆而來,在夏雨耳邊低語道:“請速回書院,秦王殿下喬裝秘密而來,正在家中等侯。”
夏雨一驚,急忙吩咐馬周道:“賓王,替為師照顧好師娘,院中有急事,我要先回去。”
“老師放心。”馬周做事精細,趕緊點頭。
夏雨匆匆回到書院,他這個山長,在書院后山有一個寬敞的小院,待遇自是最好的。
剛進內室,便見李世民怔怔的端坐著,滿臉的愁容。
夏雨回過頭,向胡三一了個眼色,胡三一會意,馬上便守在門外,嚴防任何人接近。
“殿下。”夏雨這才上前見禮。
“軍師來了。”李世民連忙起身相扶,苦笑道:“孤不請自來,十分冒昧,還望見諒。”
“殿下見外了,快坐。”
二人落坐,夏雨看了看李世民的臉色,心中已有八、九分猜到,大概是什么事情。
“殿下可是為封賞而來?”
李世民苦笑道:“還是軍師知孤啊。這都回來半個月了,但父皇遲遲不競現昔日承諾。孤這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特來問計于軍師。”
夏雨略一猶豫,緩緩道:“事情,我在驪山也聽說了,似乎太子領銜、五姓七望也強烈反對,是故,陛下左右為難、久拖不決。”
“砰——”李世民聞言猛一拍桌案,怒道:“這些混帳,沖鋒陷陣、浴血拼殺,不見這些人的蹤影,嫉賢妒能、扯后腿,倒是一個比一個積極,真是可惡!”
夏雨面露苦笑:“殿下無須生氣,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態,紅眼病,人皆有之。”又壓低了聲音:“另外,恐怕陛下心里也是不愿的,否則,便是阻力再大,也能力排眾議。”
李世民沉默了,李淵的曖昧他如何看不出來,卻極不甘心道:“可是,父皇昔日可是當眾向孤承諾了,當時,軍師也是在場的。”
夏雨嘆了口氣:“殿下著相了!有時候,帝王權術是不能當真的,那時候,只是為了哄騙殿下出征給的誘餌罷了,只怕陛下心里就從沒有想過兌現。”
李世民一聽大怒,既生氣李淵的涼薄,對自家兒子竟也耍起了權謀,毫無親情可言,又有些埋怨夏雨:“軍師既早料到,何不提醒于孤?”
夏雨見李世民有些失了方寸,當即不客氣的反問道:“提醒什么?提醒殿下不要出征?當時之境況,若殿下真的拒絕,陛下會怎么想?百官會怎么想?民眾會怎么想?”
“恐怕挾功自傲、目無天子的帽子立刻便會扣在殿下的頭上。殿下帥才無雙,但朝庭卻無法調度,會有什么后果?昔日,武安君白起的下場殿下莫非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