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夏雨馬上接口道：“我才說，獨孤修德不會有事，陛下最多只會做點樣子，罰俸、申斥下了事。”

　　“但要不了多久，陛下便會酬功，讓這獨孤修德飛皇騰達，畢竟，這黑鍋也不是白背的。”

　　屋中一片寂靜，眾人都被李淵的厚黑驚呆了。

　　宦海沉浮的兇險，更是讓他們心有余悸！

　　“原來是這樣。”蘇定方喃喃自語，一臉震驚道：“老師適才如此淡定，可是早料到陛下會這樣做?”

　　“呵呵，”夏雨意味深長道：“自古以來，亡國之君有幾個好下場?所以，王世充結局如何，早已注定。”

　　“只要想明白了這一點，無論表面如何偽裝，都可以直透肺腑。”

　　夏雨這是抓緊一切機會，給幾個弟子，尤其是政治小白蘇定方漲知識。

　　而聽了這話，蘇定方眉頭卻越發緊皺，他不安的看了看凌敬。

　　凌敬也一樣是眉頭緊鎖。

　　按理說，王世充之死，雖然是大事，但大家聊聊也就算了，因為跟眾人都沒有切身之利害。

　　所以，蘇定方和凌敬的不安，就很是詭異了。

　　馬周和鐘馗看得奇怪，不解的看向夏雨。

　　夏雨多聰明，自然知道二人不安的癥結所在，但是，他不想點明，而且也愛莫能助。

　　終于，蘇定方忍不住了，吃吃道：“老、老師——”

　　見蘇定方吞吞吐吐，凌敬心急，便直接道：“希文，某性子急，便直說了，陛下今日借刀殺人除去王世充，將來可會對夏王下手?”

　　夏雨頓時一臉無奈：終于，還是提到了這個要命的問題！

　　按理說，蘇定方、凌敬都降了大唐，而且還有夏雨的庇護，竇建德的死活跟他們已沒有關系。

　　但誰讓竇建德待下寬厚，蘇定方、凌敬又是個念舊情的。

　　如今，王世充一死，二人難免不對竇建德的處境很是擔憂，唯恐其步了王世充的后塵。

　　但偏偏二人在大唐毫無話語權，壓根使不上力。

　　見夏雨遲遲不說話，蘇定方越發恐懼，顫聲道：“老、老師也是覺得夏王命不久矣了嗎?”

　　“希文，”凌敬也是一臉絕望：“真的無法避免了嗎?”

　　夏雨兀自不說話。

　　“老師，當日秦王殿下可是承諾過，會善待夏王的。”蘇定方急得差點就要哭出來。

　　“癡兒！癡兒！”夏雨見不開口不行了，苦笑道：“秦王殿下心胸寬廣，自不會對付夏王，可明顯咱這位陛下是個多疑的，所以，聽天由命吧。”

　　一見夏雨如此消極，凌敬身子晃了晃，差點暈倒。

　　一旁的馬周、鐘馗趕緊上前攙扶。

　　“老師，”蘇定方還不死心，哽咽著央求道：“您能不能求求陛下，放過夏王一馬?陛下可是對您相當寵信，一定會給您面子的。”

　　“愚蠢！”對這位木頭腦袋的大弟子，夏雨氣得當頭棒喝：“我若是去求情，豈不是揭了陛下面皮?這樣，我受遷連不說，陛下惱羞成怒之下，竇建德只會死得更快！”

　　蘇定方徹底絕望了：“老師，難道真就沒有辦法了嗎?”

　　夏雨嘆了口氣，他上前拍了拍蘇定方的肩膀，柔聲道：“定方，你念舊是好事，也是美德。但是，你要記住，時代是殘酷的，總會淘汰一些人，咱們還是往前看吧。”

　　“你前程大好，千萬不要做傻事，為國揚威萬里、橫掃異域，才是你的星辰大海。”

　　蘇定方一臉呆滯，顯然是對這個世道的殘酷還有點接受不了。

　　他知道夏雨是真心為他好，但是，極重感情的他，一時還是過不了心中的那個關。

　　但他也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夏雨又走到凌敬身前，溫聲道：“先生是智者，不用我多勸。有些人，終歸會離去，有些事，終歸是無奈。還是那句話，如果改變不了，就向前看吧。”

　　“先生一身聰明才智，不能埋沒了，與其憤憤不平，不如竭盡全力，讓華夏更偉大。如此，也算是實現夏王的一生所愿了。”

　　凌敬也是怔怔，他是聰明人，但一樣很難過得了感情這一關。

　　夏雨見二人一時想不開，便對馬周、鐘馗使個眼色。

　　馬周馬上會意，笑著邀請道：“先生，師兄，咱們別打擾老師了，走，咱們喝酒去。”

　　“對，對，一醉解千愁。”鐘馗馬上附和。

　　蘇定方、凌敬二人相視一眼，苦笑著點點頭：是啊，現在除了喝酒，他們還能干嘛?

　　馬周、鐘馗將郁郁的蘇定方、凌敬拉走了，一直沒吭聲的鄭妙玄感慨道：“定方和凌先生都是重情之人啊！”

　　夏雨淡淡冷笑：“只可惜，亂世不相信感情，梟雄才能永生！”

　　曹操不心狠心辣?

　　還是李世民不夠翻臉無情?

　　只有坐上了那個位置，才有資格講感情，這便是只有無情才能夠有情，這并不矛盾。

　　鄭妙玄愣了愣：“相公這話，雖然殘酷，但確是真理。希望定方和凌先生能夠想開吧。”

　　“想不開也得想。”夏雨冷聲道：“照情況看，竇建德也活不了幾天了。而且，我擔心的也不是竇建德的生死，而是擔心河北！”

　　鄭妙玄極聰慧，立馬醒悟道：“相公說，竇建德一死，河北會亂?”

　　夏雨點點頭，頗有些感慨道：“竇建德待民寬厚，河北人感其恩，若其死橫死，必然反復。只可惜，無可奈何花落去，終歸是改變不了什么。”

　　“無可奈何花落去?”鄭妙玄眼睛一亮，癡癡道：“相公好才情，這句話好有詩意！”

　　夏雨：“……”見老婆發了花癡，無奈的一拍額頭：“夫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河北若亂，咱家在河北的生意會不會受影響，這要提前布局。”

　　鄭妙玄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對，咱家的白糖、烈酒生意現在已經做到了河北，我可得留點神，別被波及了。”

　　“嗯，你心里有數就好，現在還有時間。”夏雨點點頭，想起了蟄伏中的劉黑闥，也是微微苦笑。

　　他是可以提前解決了這個隱患的，讓老百姓少遭點罪。

　　但是，這不符合大局。

　　如今，李世民交了兵權后，正面臨著李淵和李建成全方面的打壓和防范，急需破局的機會。

　　所以，他也只好為其謀劃。

　　有時候，政治就是這般黑暗和冷酷，一旦上了船，便是穿越者，也往往是身不由已。

　　“對了，”鄭妙玄想起一事：“下午，芷兮和殷元過來，說相公交待的買茶園之事，鄖國公府已經辦妥了。”

　　“噢，快說說。”夏雨總算聽到了好消息，精神便是一振。

　　“相公說的幾種名茶，信陽毛尖、六安瓜片、洞庭碧螺春，他們都尋了幾處上好的茶園買下。”

　　“你說的那十八棵龍井老茶樹也已經找到，還買了周遭的數百畝地皮，準備建茶園移植。”

　　夏雨大喜過望，此時的龍井還不為人知，十八棵堪稱至寶的老茶樹入手，簡直賺大發了。

　　可惜，號稱‘茶中之王’的大紅袍母樹唐初還沒有誕生。

　　不然的話，哪怕遠在福建，他也要提前搞到手。

　　“好極，炒茶的工藝我摸得差不多了，你讓殷府馬上派人來學習，然后各處茶園的明前茶都按這方法炒制。”

　　“對了，那十八棵龍井老茶樹的茶葉以快馬直送長安，我親自炒制。”

　　夏雨挺喜歡喝炒茶的，來到大唐大半年了，一口都沒有喝到，他可是饞得有些厲害。

　　正好，拿老龍井母樹的炒茶開開胃，奢侈一把！

　　這要擱現代，那可是國家領導人的待遇。

　　“妾身知道了。”鄭妙玄點點頭，眼波流轉：“對了，相公，這炒茶大家真能接受么?”

　　“你不是喝過嗎，覺得如何?”夏雨笑呵呵反問。

　　“呃，清香爽口，回味悠長，品出了茶之本味。”鄭妙玄也覺得不錯，至少她這般覺得。

　　“那不就得了。”夏雨攤攤手，一臉自信道：“再說了，不還是有我嗎。改日，我辦幾場詩會，力推炒茶，再做幾首好詩，保證這炒茶一炮而紅，賺錢賺得手麻。”

　　他是誰?

　　大唐的全民偶像啊！

　　有他出手帶貨，保證全天下趨之若騖，人人以喝炒茶為時尚，茶湯很快就沒人問了。

　　“那是極好。”鄭妙玄眼珠轉了轉，笑嘻嘻道：“只是，若炒茶鋪了開來，殷家收購的茶園就有些不夠用了，他們的人脈也畢竟有限，不如——”

　　“不如把你娘家也拉進來對不對?”夏雨打趣道。

　　鄭妙玄頓有些不好意思，撒嬌道：“哎呀，人家真不是胳膊肘向外拐嗎！炒茶若做大了，需要的茶葉可是海量，殷家畢竟只是關隴旁支，很多地方他們都是壓不住的。”

　　夏雨想想也對。

　　別看他現在風光無限，但勢力遠沒有像五姓七望一般滲透到方方面面，沒人敢不買帳。

　　若地方有人眼紅、暗中使絆子，他這鞭長莫及、還真不一定有好辦法。

　　“行吧。”夏雨想了想，覺得拉滎陽鄭氏進來也行，便道：“那就這樣，咱家占五成，殷家兩成半，你娘家也占兩成半。”

　　“合作的規矩嗎，還是咱們只管炒制和宣傳，收購茶園和售賣，都由他們出錢出力，你看如何?”

　　“行嘞，謝謝相公。”鄭妙玄樂開了花，這合作可是雙贏。

　　鄭家的介入，不僅可以解決茶葉的來源，三家合力，也足以嚇退很多想介入炒茶的競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