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
表面平靜的唐營,卻是暗流涌動,各軍主將都接到了動手的消息,震驚之余,迅速暗中布置起來。
今天,夏雨也沒心思練武了,一大早,便拿出了自己的‘蓋虎’寶刀,仔細擦拭起來。
俗話說得好:臨陣磨槍,不光也亮嗎。
蓋虎是典型的唐橫刀,刀身狹長筆直,既可劈砍又能突刺,殺傷力極強。
“好刀!”
夏雨扯下一根發絲,放在刀鋒之上,竟是吹毛立斷,不禁眼前一亮,由衷贊嘆起來。
“姐夫,”殷元無卿的坐在一旁,央求道:“今天還要背口訣么?這幾天我背得頭暈腦漲,能不能讓我休息一天?”
夏雨想了想:“可以。對了,你去把胡三一、張玉他們都喚進來。”
“好。”
殷元一聽,可以偷懶一天,興沖沖去了。
一會,胡三一等十一人魚貫而入,紛紛見禮:“軍師。”
夏雨放下橫刀,囑咐道:“從現在開始,全員暗中戒備,刀不離身,但不要露出痕跡。”
“入夜后,全員披甲待命,不得入睡。”
“戰馬也要喝飽喂足,系在帳前,隨時侯用。”
胡三一等大吃一驚:這是要打仗的節奏么?可是,半夜三更的,打什么仗?鄭軍會來夜襲?
“軍師——”
胡三一剛要開口,夏雨便打斷道:“不要多問。今夜是多事之秋,大家切須謹慎就是。”
“諾。”眾親衛不是傻子,心中肅然,躬身領命。
殷元聽得精神一振:“姐夫,要打仗了嗎?太好了,我也帶了兵器、甲胄,到時候我保護你。”
“停!”夏雨沒好氣的瞪了這莽娃一眼:“你一十四歲的娃娃湊啥熱鬧?營中數萬強軍,輪得到你上陣?”
“從現在開始,你就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哪都不準去。”
殷元還有些不服氣:“姐夫,十四歲又咋了?自古以來,十來歲便上陣殺敵的人多了。”
年輕人都是熱血的,他們還不知道戰場的兇險。
“還咋了?”夏雨強力鎮壓:“你可能會死!你爹可就你一個兒子,他會同意你蠻干?”
“我可警告你,你若不聽話,我馬上便把你送回去。”
“到時候,可別怪你爹打斷你的腿。”
殷元苦了臉,若真被夏雨趕回去,殷開山可真能把他的腿打折。
要知道,將門之家,教育孩子可不搞文縐縐的那一套,他們用的就是鞭子和拳頭。
喝酒、練武、揍娃,是殷開山們日常的家常樂事。
“知道了,姐夫。”殷元屈服了,他可不想又被他老爹吊在樹上,用鞭子抽得哇哇慘叫。
“對了,軍中有理發匠嗎?”見搞定了殷元,夏雨忽然想起一事,轉頭問著胡三一等。
眾親衛面面相覷,張玉問道:“軍師想理發?”
“是啊,頭發太長了。”
夏雨摸了摸自己發型,穿越了一個多月,頭發瘋漲,原本精神的短寸頭已經毫無造型。
洗起頭來,都覺得麻煩、費皂莢,卻是不理不行了。
“卻是沒有。”張玉一臉難色的搖頭道。
“那你們唐人,呃,現在的人都不翦發么?就任這頭發一直長下去?”夏雨無語了。
“也不是。”張玉解釋道:“我們不翦發,只是修發。”
“每隔一兩年,或者結婚、成人這樣的大事,我們都會選個皇道吉日,把頭發修短一些,方便包幞頭。”
“修下的碎發,我們也不會亂扔,都會收藏起來,或者燒掉。”
“燒掉?”夏雨不解。
“是的,這是為了防止碎發落入妖人之手,用來干壞事,比如巫蠱之類的去害人。”
“……”夏雨瞠目結舌。
好家伙,都知道古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也沒必要弄得跟人生大事似的吧?
還巫蠱,你們咋不上天呢?
太迷信了!
他只好苦著臉道:“所以,你們沒啥理發需求,軍中也就沒必要讓理發匠隨軍是吧?”
“是的。”眾人人紛紛點頭,軍師,你終于悟了。
夏雨有些抓狂,他就想理個發啊,咋這么難?新安城中肯定有,但不至于費勁巴啦跑一趟吧。
為這點破事告假,咋向李二開口?
不被人笑死才怪。
實在不行,自己剃吧,可也沒工具啊?
忽然,夏雨腦中靈光一閃:“呃,理發匠沒有,刮胡刀總有吧?我看大伙常修胡子的。”
眾人面面相覷,胡三一小心翼翼道:“軍師,刮胡刀是有,可那玩意只適合刮,不適合修翦啊?”
“沒事。”夏雨面不改色道:“只要鋒利就行,有么?”
“有。”
“去拿。”
“諾。我去吧。”
胡三一主動請纓,不一會,拿了一把刮胡刀來,雖然小巧,只有一指多長,但足夠鋒利。
“好極,夠用了。”
夏雨讓張玉拿過毛巾,給自己脖子圍上,便對胡三一道:“來,給我把頭發全剃光,這個會吧?”
眾人瞠目結舌:剃光!?唐人就沒這么干的,除非和尚!
“姐夫,剃光了就成和尚了呀?”殷元一臉古怪的提醒道。
“放屁!”夏雨嗤之以鼻:“誰說光頭就是和尚了?我覺得方便、涼快,難道不行嗎?”
這理由太強大了!眾人神情抽搐,只覺無法理解。
“少啰嗦,快遞吧。”夏雨催促道。
拗不過脾氣古怪的家主,胡三一拿起刮胡刀,便待硬著頭皮、讓夏雨頭上寸草不生。
“小心點,別把頭皮割破了。”夏雨不放心道,這年頭,一個破傷風都可能要人命。
“軍師放心,俺這手拿刀的,穩滴很。”胡三一很有信心。
當下,刮刀開動,夏雨的三千煩惱絲一根根的齊根而斷,碎發撲刷刷的一蓬蓬掉落。
殷元等人看得心驚膽顫。
這場景,卻是只有在和尚剃度時才有,平時從未見過,一時間,帳中氣氛竟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古怪。
片刻之后,一顆光溜溜的腦袋誕生了,眾人看得那個別扭啊。
“軍師,成了。”胡三一賠著笑。
“拿鏡子來瞅瞅。”
眾人趕緊幫忙,有的去拿鏡子,有的幫夏雨撣去身上的碎發。
看著鏡中那顆明晃晃的大燈泡,夏雨很滿意,清爽、利落,也不是很丑啊,感覺跟光頭的彭于晏有幾分神似。
“手藝不錯。”夏雨樂了,從錢袋里摸出一顆金豆子扔給胡三一:“賞你的。”
“謝軍師。”
胡三一差點樂瘋了,這一顆金豆子,頂得上他一月的薪俸,家主真是太大方了,他愿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玉等一見,也是羨慕得差點眼睛充血,只恨自己剛才沒搶先。
“好了,其他人在帳中呆著,胡三一、張玉,你們倆個陪我去中軍一趟,我找殿下有事。”
“諾。”
夏雨騎著騰霜白,一路招搖過市。
騰霜白一身雪白、神駿異常,本來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但是,在夏雨一顆明晃晃的大光頭下,也是黯然失色。
一路之上,但凡看見夏雨拉風發型的,無不是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甚至還有撞個滿懷,以及崴了腳的。
夏雨臉皮厚,卻是不以為意,弄啥發型,是他的自由,不是嗎?
等到了帥帳前,正撞著張阿難從帳中出來,夏雨連忙下馬上前:“張總管,殿下可在?”
“啊,軍師?”張阿難頓時被眼前的大光頭晃得差點驚掉下巴,半響才回過神,一臉古怪道:“您這發型?”
“不要在乎這些細節。殿下在不?”
“呃,在的。”
夏雨入帳,便見李世民正站在沙盤前沉吟,似乎在琢磨著什么,拿中還端著一杯熱騰騰、滋味萬千的茶湯。
“殿下。”夏雨見禮。
“軍師來了。”
李世民笑著抬頭,一見夏雨拉風到極致的發型,瞬間眼便直了,手中的茶杯‘砰’一聲摔得粉碎。
夏雨:“……”心中嘆息:古人太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