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凄慘無比的夏雨四仰八叉的被親衛們抬回了營帳,只覺得全身哪都疼,關節疼,腰疼,腿疼,胸口疼。
那種感覺,仿佛全身被人粗暴的拆散了,然后又毫不負責任的將零件隨意拼湊在一起。
這學武如此痛苦,他當初真該死活不答應啊!
好在這李道玄雖然作風粗暴,但每天一桶藥浴從來不缺,不然的話,夏雨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來。
胡三一等架著幾乎不能動彈的夏雨進了浴桶,滾燙的藥湯浸潤著全身,終于讓他慢慢回過魂來。
一想到這種苦日子還要持續很久,夏雨便有些生無可戀。
別人穿越,榮華富貴當閑魚,憑啥他就要這么苦逼,沒道理不是!
一刻鐘后,浴湯漸冷,夏雨又被架了出來。
李道玄堂堂郡王,自然不能每天來幫夏雨按摩,便將手法教給了張玉,當下,便由張玉來幫夏雨舒筋活血。
營帳內,頓時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某人從來就不是啥錚錚鐵漢!
外面,柴紹領著一人來到帳口,聽見里面殺豬一般熱鬧,另一人滿臉愕然、不明所以。
柴紹心中暗笑,也沒解釋,只是出聲道:“軍師可在?柴紹拜訪。”
“快請進。”
柴紹領著人入內,放眼一瞧。
好家伙,夏雨就穿一條犢鼻短褲,光著全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別提有多凄慘。
營帳內,還有一股濃濃的中藥味。
這可憐的娃!
郡王爺也太殘暴了!
柴紹瀑布汗,也不知道說啥安慰,只是干笑道:“軍師這辛苦啊!”
“駙馬爺見笑。”
“那個,且先坐,某去更衣。”夏雨連忙掙扎著坐起,這半光著身子,可不是待客之道。
“不急。軍師且看,是誰來了?”柴紹笑著讓出身后之人。
一名健壯的半大少年上前,憨厚的拱手作禮:“姐夫。”
“殷元?”夏雨一愣,沒想到這位小妻弟來得挺快,嗯,態度不錯。
“姐夫,”殷元臉色難看,憤憤地握緊了拳頭:“是不是誰欺負您了?我去幫您報仇!”
夏雨很欣慰:自家人,就是不一樣。
看著殷元小牛犢一樣健壯的身軀,就知道,別人雖然年紀小,但武力值肯定很可觀。
至少比他這個弱雞強得多。
“沒有。沒有。誰敢欺負我啊!”夏雨老臉通紅,干笑著擺擺手:“這是秦王殿下有命,讓我跟著李郡王學武。”
“這位郡王爺真不是東西,非要讓我切身體驗下招式威力,那下手真是又黑又損,缺德再冒煙。”
看著夏雨一臉的幽怨和憤慨,柴紹心中偷笑,難得見平時一向臭屁的軍師這么狼狽。
殷元恍然大悟,一臉同情道:“原來是玄哥兒!”
“姐夫,您不知道,這貨自小就武力超群,我們這幫小兄弟,老挨他揍,個個敢怒不敢言!”
這仇,呃,他真是有心無力!
夏雨:“……”好家伙,這等蠻橫作風,原來是自小養成的!
“對了,軍師,”柴紹忍住笑:“長安有天使來了,殿下讓你速速更衣,去帥帳相見。”
“天使?找我的?”夏雨一愣,隱約有種預感。
“是的,恭喜軍師,您封爵了。”柴紹抱拳祝賀。
雖然唐初爵位有點泛濫,但仍然是很值錢的。
便說尉遲恭吧,投奔大唐已經一年了,別看李世民對其很重用,但因為尚無軍功,現在連個爵位的毛都沒摸到呢。
而秦瓊、程咬金,因為投奔得早,打劉武周時狠刷了一波功勞,現在個個都是侯爵。
“恭喜軍師。”
胡三一、張玉等一聽,也是樂壞了。自家家主那么年輕,就已經是個爵爺了,前途無量。
“哈哈,同喜,同喜。快,給我更衣。”
夏雨也很高興,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渾身的酸痛,似乎瞬間消失大半。
須臾,更衣完畢,幾人騎馬,便直奔帥帳。
眼瞅著快到帥帳時,柴紹忽然側過頭,低聲招呼道:“軍師。”
“嗯?”
“殿下讓某跟你說一聲,待會宣旨時,無論有何意見,切須忍耐。”柴紹的神情有些復雜以及擔心。
夏雨心中一動,便知不對勁,恐怕這封爵一事,別有玄機。
而且,多半不是啥好事,否則的話,李世民也不至于讓柴紹暗中先來和自己打個招呼。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他夏雨可不是個受氣的性子。
“我知道了。”
夏雨面色平靜,他倒要見只一下,中間有何貓膩。
說話間,帥帳已到。
幾人下馬,張阿難正守在帳口,見狀先和柴紹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后才將幾人引入帳內。
帥帳之中,人頭攢動。
除了主位的李世民、李元吉,很多文臣武將也聞風而至。
畢竟,封爵可是一件大事,同僚之間,怎么也得到場祝賀一下。
“軍師來了。”
見得夏雨進來,李世民起身相迎,熱情地拉住夏雨之手,不動聲色的用力握了握。
夏雨會意,也悄悄回應了一下。
見夏雨似乎非常冷靜,李世民心中一松,笑呵呵道:“軍師,孤來替你介紹一下兩位天使。”
“這位是內侍省少監韋笑韋公公,父皇身邊的紅人。”
這是一個年約四旬,面白無須,有些微胖,看起來笑容可掬的中年宦官,似乎毫無架子。
“這位是戶部郎中崔昊,清河崔氏之英杰。”
這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相貌俊逸,風度翩翩,眼神中帶有世家子弟獨有孤傲的年輕官員。
“見過韋公公、崔大人。”夏雨見禮。
“軍師客氣。”韋笑趕緊回禮,熱情道:“您之大名,近日在長安可是如雷貫耳。幾首佳作,幾乎是一夜之間風靡全城。”
“現如今,已是人人傳唱,便連陛下都親筆謄寫,每讀到癢處,便是擊掌叫好,舉杯痛飲。”
“臨行前,陛下還吩咐老奴,讓老奴看看我大唐的一代文宗是何等俊杰。”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羨慕。
夏雨詩才絕世,驚動長安,大伙都早有所料,卻沒想到,連李淵也如此看重,這是已經簡在帝心了啊。
但是,咖位相差太遠,實在學不來啊,只有眼饞的份了。
崔昊也笑吟吟道:“可不,崔某平日也素好舞文弄墨,但和軍師一比,真正羞殺人也。”
“韋公公,要不,咱們先辦正事?等有空,咱們再跟軍師請教一二。”
“好,好。”韋笑連口答應,拿過圣旨,客氣提醒道:“軍師,一般的旨意無須下跪,但這是正式的冊封圣旨,煩請跪迎。”
夏雨一愣,他原以為隋、唐時是沒有跪拜禮的,沒想到,還要跪。
沒奈何,他也只好雙膝跪倒,準備接旨。
韋笑展開圣旨,開始宣讀,內容不出所料的駢四儷六,詞藻極盡華麗,但卻晦澀無比。
夏雨古文功底算不錯的,也只能勉強聽懂。
但當臨潼縣子、食邑一百五十戶等封賞揭示時,帳中本來熱烈的氣氛卻迅速冷卻下來。
能當官的,沒幾個蠢人。
什么樣的功勞,對應何種封賞,這幫人可謂一清二楚,但夏雨這爵位,明顯有點低啊。
一時間,帳中氣氛有點詭異,人人都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李世民微微側目,一旁的李元吉,臉上正自冷笑,充滿了幸災樂禍。
小秦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夏雨雖然對唐代的政治生態,只有書面的了解,很不全面,但此時此刻也聞出味來了。
這是有人在整自己?
是誰?
夏雨腦筋急速轉動,他才穿越沒多久,為什么有人會針對他?隱約間,有了一些猜測。
就在夏雨發愣間,圣旨已經宣讀完畢。
見帳中氣氛冰冷,夏雨也沉默不語,韋笑有些尷尬。
能在宮中混成大太監的,哪個不是機靈過人、耳聰目明,其中內情,自然一清二楚。
但是,他只是個太監,皇帝的家奴,能說什么?
又敢說什么?
“軍師?軍師?”韋笑輕聲呼喚:“接旨吧。”
“臣接旨,謝陛下天恩。”
夏雨醒過神,不動聲色的接下圣旨,眼神不自覺的對上李元吉,對方回以一個得意洋洋的下巴。
夏雨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真的好想打人噢!
這時,李世民輕咳一聲,笑得若無其事:“諸位,今日軍師大喜,晚上孤設宴,大伙同樂。現在便散了吧。”
“兩位天使遠來辛苦,也請下去休息,晚上孤再敬二位幾杯。”
“諾。”
此是非之地也,眾文武答應一聲,趕緊熱情地恭賀夏雨幾句,紛紛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