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先起來吧,地上涼!”
“三爺,我……”
“起來!”
茗煙這才一手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只一小會,他的腿已經凍麻了。
賈環笑道:“我說茗煙,就算離了寶玉,你也不至于混成這樣吧?幾天沒吃飯了?”
茗煙苦笑道:“三爺,我出來以后,我娘又打了我一頓狠的,說我挑唆寶玉跟秦鐘干了壞事,害她也挨了太太的訓斥,把我攆出了家門,說‘什么時候能回了府里面當差,什么時候才能進家門。’
前幾天好容易見寶二爺出來了,我上去說話,他也不敢認我,我現在無家可歸啊……”
賈環笑道:“我看你就是活該,寶玉干那事你敢說你不知道?你怕是早就發現了吧?”
茗煙冤枉道:“我是知道,不過主子的事哪里輪到我多嘴,我就負責把個風……”
賈環痛心疾首道:“看看,你這是助紂為虐,怪不得太太生氣,你身為寶玉的貼身小廝,不應該每日里提醒著他‘三省吾身?’‘潔身自好?’‘男男授受不親?’”
“三爺……”
賈環擺擺手道:“算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外面待著吧,既然太太把寶玉跟秦鐘那事扣在你頭上了,你就乖乖認著,回去有什么用?說不準還挨一次打。”
茗煙忙又跪下磕頭道:“三爺,您是有學問的,求您給指條活路……”
“行了行了,別磕頭了。”賈環伸手指了指遠處:“城外玄真觀里缺個燒火的道童,你去吧,就說我叫你過去的……還有,茗煙這個名聽著別扭,我給你改個名怎么樣?”
“爺,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好!”賈環輕輕一笑:“那以后你就叫‘華子’吧。”
“華子?”茗煙一臉呆萌。
“對,快去吧,給你二兩銀子,你先找家客棧洗洗,買兩件棉衣,去玄真觀記得報上我的名號啊……”
……
回到家中,已是掌燈時分。
空中又開始飄落雪花。
先去了趙姨娘院子一趟,賈政不在,趙姨娘在屋子里開始了絮絮叨叨,一會罵鳳姐不是個東西,克扣她丫頭的月錢,晚了半月還攥著不發,留著自己買棺材,一會兒罵哪個婆子,狗眼看人低,沒有眼力見,一會罵張財家的,在太太面前搬弄是非,害她站了半天規矩……
聽的賈環頭大,又不敢說什么,說一句后邊必定有三句等著,還不如不說。
叨叨了半天,趙姨娘總算是發泄夠了,對著賈環笑道:“今兒我去林姑娘那里坐了坐,她還給了我二兩好茶……小吉祥,去煮一壺茶來。”
“真真的西湖龍井茶,老太太那里才有的。”
賈環點頭道:“很是,她給你的你就喝,我還要去見見我爹,就不多留了……”
“站住!”趙姨娘蹙眉道:“你娘我好不容易得了點好茶,你不嘗一嘗再走?”
賈環只得又回來坐下,笑道:“行,先吃了你的好茶,我再走!”
趙姨娘笑道:“這才是!剛剛夏婆子來閑話家常,我只拿出來給她看了看,她想嘗一口,門都沒有!”
……
出了趙姨娘小院子,賈環又去了賈政的外書房,果然,賈政還在跟一眾清客相公相談甚歡。
“我的哥兒,這么大雪,你怎么回來了?”詹光眼尖,賈環還沒到門口他就迎了出來。
賈環進了門笑道:“年考完了,就回來了,爹,您還不休息?”
賈政抬頭道:“不急,園子的事還要再琢磨一下,你年考如何?”
賈環還未答話,一旁程日興笑道:“哥兒的學業老世翁還用擔心?我猜必是一甲無疑!”
“對對對……”
“是啊是啊……”
賈政皺眉道:“你們先別往他臉上貼金,環兒,這次考的如何?”
賈環笑道:“不才,區區一十六……”
卜固修拍手笑道:“厲害啊,即便現在去鄉試,也是穩中的!”
“是極是極……”
賈環嘿嘿笑道:“祭酒大人明年安排我去一甲班,我其實不想去的,畢竟跟三甲班的同窗相處的不錯……”
賈政很想在賈環面前嚴厲一把,展示一下父親的威嚴,震懾震懾總是嬉皮笑臉的賈環。
無奈,賈環……太爭氣了,就現在寫文章的水平來說,他那半吊子水平已經遠遠比不過賈環了。
臉上的威嚴漸漸融化,賈政笑道:“你別得了便宜賣乖,叫你去你就去吧。”
“父親說去那我必須得去。”
賈政點頭道:“嗯,這么晚了就不要去打擾老祖宗了,明天別忘了去請安。”
……
綠竹院。
香菱茜雪二人正在燭光下做著針線閑聊。
“香菱姐姐,你這個月的月錢發了沒?”
“沒呀,怎么了?”
茜雪嘆道:“我也沒發,昨兒我媽問我,說家里沒米了,我才記起來。”
香菱笑道:“你要多少,我給你,我又用不著,都放在那發霉了。”
茜雪感激道:“那謝謝你啊,六百就夠了,等我發了月錢就還你。”六百錢省著點,一般的家里過個年足夠了。
香菱的月錢是二兩,而且是賈母那邊出的,算是很給賈環面子了。茜雪月錢照舊,仍是一吊。
財大氣粗的香菱直接拿出了二兩,笑道:“給你了,我來了府上兩三年,月錢都放在那邊沒動呢。”
“怎么錢不夠花了?”賈環忽然推門走了進來,抖了抖身上的雪,笑著說道。
“爺?怎么今天回來了?”
香菱上前幫著解下斗篷,茜雪忙著起身倒茶。
賈環笑道:“考完試,沒什么事了,也就回來了,你們剛剛說什么?月錢沒發?是但你們的還是都沒發?”
茜雪蹙眉道:“是啊,應該都沒發吧,快過年了,家里著實有點緊了,所以……”
賈環擺手笑道:“香菱的就算了,你也跟了我不短的時間了,算是提前給你過年的賞錢了,香菱,你去我那里拿十兩給茜雪,明兒回趟家給你爹娘置辦點年貨。”
看來這鳳姐已經開始拿著丫頭們的月例銀子往外放印了。
她算是有遠見的,知道府中現在入不敷出支撐不了多久,不過,偌大的國公府,能靠著放印子錢支撐起來?
飲鳩止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