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村
聲音是從下方傳上來的,在粗暴的轟趕聲中,還聽到了哭泣和哀求聲。
“求求你了,行行好,給點吃的吧,隨便什么都可以,孩子已經(jīng)許久沒吃東西了。”老婦人苦苦哀求著,“哪怕是餿飯也可以,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
悅寧溪往外推窗,探頭看見一個婦人,帶著一個小孩跪地苦苦哀求。
老婦人邊哭邊訴說著:“我兒子說出去找吃的,一去去了十幾日也沒個下落,兒媳舍不得吃東西把東西都留給我老婆子和孩子,已經(jīng)餓暈走不動路了,再不吃點東西就要沒命了,求求你行行好,隨便給點什么吃的都可以。”
“你兒媳婦就算死了,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見掌柜的踹了一腳老婦人,吐了口唾沫,“快滾,別擋在我門口做生意。”
老婦人被踹的在地上翻滾,身上沾滿的泥灰,而那才兩歲的奶娃子,哭的滿臉淚花伸手去跑去抱,嘴里還口齒不清喊著:“祖奶奶,祖奶奶。”
“哎呀。”老婦人坐在地上,抱著孫子嚎啕大哭,“老天啊,我們做錯什么了?大桐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大桐村?
悅寧溪起了個心眼,見小二再次出門驅(qū)趕祖孫,起身要下樓去阻止,卻被悄無聲息在旁邊看熱鬧的嚇了一跳。
“啊~”輕喚一聲,悅寧溪問,“你什么時候起來的?”
“就在剛剛啊。”她是被哭喊聲吵醒的,睜眼就看到悅寧溪探出身子看下邊,悅糯糯也摸著過去看怎么回事,“是娘你看太迷了。”所以沒發(fā)現(xiàn)她摸到了身旁。
悅寧溪帶著悅糯糯下樓,小二正拿著木棍抽打老婦人,嘗試使用暴力對付這對老幼。
“住手。”怒吼一聲,小二見是上等房訪客,囂張的臉也變的諂媚,“吵著客官了吧?您稍等,我立刻把這個鬧事的趕走。”說著他轉(zhuǎn)身揮棍。
悅寧溪從他身后拉住棍子,奪過去:“誰說我要趕人的?我有事情要問老人家,忙你的去。”
小二忙回了幾個好字,點頭哈腰回去工作去了。
悅寧溪丟掉奪來的棍子,蹲在老婦人的跟前,看著年紀小小餓得瘦骨嶙峋,小臉發(fā)黃的可憐孩子,拿出白面饅頭遞過去:“吃吧。”
奶娃娃餓壞了,看著饅頭雙眼冒光就是不敢伸手去接,還是老婦人連連道謝,接過饅頭拿給他這才敢接過,抱著饅頭就啃了起來。
老婦人沒吃,而是小心翼翼把饅頭收起。
“吃吧。”說著又遞過去兩個饅頭,“你是要留給你兒媳婦吧,我這里還有。”此時的老婦人痛哭流涕,雙手恭敬接過饅頭,沖著她磕頭。
“老人家,你剛剛說你是大桐村的?”老婦人抬頭,淚眼婆娑,“是。”
“正好我要去一趟大桐村,勞煩老人家你給我?guī)贰!?p> 從未坐過馬車的祖孫兩,在馬車上十分拘謹,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車子弄臟弄壞。
關(guān)鍵時刻,悅糯糯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她一路和老婦人聊天和弟弟玩,驅(qū)散了祖孫兩的拘謹和緊張,途中還問了一些大桐村的情況,看她老成在在的模樣,老婦人也忍不住笑到:“小小年紀,盡如此沉穩(wěn)。”
“哎~”悅糯糯嘆氣,心想,“誰攤上這樣一個娘,能不沉穩(wěn)?”
不過知悅寧溪者莫過于悅糯糯,她問的幾個問題,都是悅寧溪想問的,只是她現(xiàn)在趕車不能分心,只能聽里面的一問一答。
大桐村不僅是水源斷了,農(nóng)作物顆粒無收,就連許多外出覓食的男子,也都一去不復(fù)返,仿佛人間蒸發(fā)了無音訊,這其中必有大問題。
“娘。”悅糯糯鉆出馬車,挨著悅寧溪,“今天攔車的地方,我聽到里面有好很雜亂的聲音,好像有好多,還有很多其他聲音。”
“其他的什么聲音?知道嗎?”
悅糯糯搖搖頭:“不是很清楚,像打砸的聲音。”
悅寧溪點頭,心里有了個數(shù)。
即使是做了心里準備,但是到了大桐村,悅寧溪的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
大桐村如同一個人間煉獄,踏入村子許久都不見一個健壯的男性,全都是餓昏頭的老弱婦孺,她們不點燈坐在門口痛苦哀嚎。
路過房屋門前,車燈映照下那一雙雙餓狠了,盯著她就像看行走的食物,亦或者她們在幻想車里有吃的東西,貪婪地目光下藏著蠢蠢欲動。
悅寧溪叮囑身后的小家伙:“要小心點。”
“嗯。”悅糯糯早嗅到不尋常,也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要是有人有攻擊性,第一時間把人撂倒。本就有身手在身,在汪正海那受訓(xùn)了一段時間,悟性大學(xué)得快,又對付餓得體無完膚的老弱婦孺,以她的身手綽綽有余。
不過有驚無險,一路上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一路平安將祖孫兩送回家,而那餓過頭的兒媳婦,躺在地上只剩一絲鼻息。
也虧她福大命大,遇到了悅寧溪將人從閻王爺手里搶了回來。
躺床上的婦人,撿回了一條命熱淚盈眶,她向悅寧溪透露大桐村這種情況:“大桐村這樣已經(jīng)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整個村子,包括下邊的鄰村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后來謠言四起,都說我們村子晦氣是災(zāi)星降臨的地方,沒人來也沒人愿意幫助收留,就連娘家也……”說到這里她泣不成聲。
稍微收拾了情緒繼續(xù)道:“就連娘家也怕出嫁女帶了晦氣回去,直接閉門不見人,更別說幫了。那些貧窮的人家餓死的餓死,沒水渴死的渴死,逃亡的逃亡,就算家里殷實一些的,也扛不住外頭那些坐地起價的米商啊!我男人為了給家里弄點吃的喝的,出去十幾天了也見回來,剩我們這些孤兒寡母的,可怎么好呀。”
說著,她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外出消失的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就好像鬼扯袖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悅寧溪又了解了村子的大概戶數(shù),又留了一些食物下來:“這些東西你們先拿著,今晚就勞你幫我,把村子里的人聚集在一起,告訴大家天亮就有得吃了。”至于那些男人們,悅寧溪大致也猜到了在哪里。
只是為什么在那里,想也沒用,悅寧溪打算走一趟。
“娘。”悅糯糯忽然扯了扯她的手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