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蜂對于出身理查德領的鄧肯來說并不陌生。它們性格溫順,與暴躁易怒毫不相關,從不蟄咬傷害人類,但是依舊讓人不寒而栗。
與渾圓壯實遠方親戚的蜜蜂和馬蜂不同,長有長長的觸角和飄帶,姬蜂的身體細長而瘦削。身體構造反而更像蜻蜓。
這娟瘦飄然的飛蟲,是昆蟲界的寄生大師。繁殖季節,雌蜂會尋找各種昆蟲幼蟲,蟄咬麻痹對方,然后再將幾乎同身體等長的產卵器插入宿主體內排卵。
姬鋒的卵長有細不可見的倒刺和柄,不會因為組織的擠壓、蠕動被輕易排出,蜂卵孵化后就以被寄生的昆蟲為食,啜飲吸食宿主的血肉和營養。
整個過程漫長而緩慢,宿主起初不會有絲毫察覺,姬蜂幼蟲的分泌物有麻痹效果,同時姬鋒幼蟲并不會搶奪宿主維持生命的基本需要。
逐漸的姬鋒幼蟲會感染宿主的神經,使其喪尸化,隨后操控宿主的一舉一動,尋找食物、躲避天敵、尋找適合羽化的場所。
在徹底掏空宿主的體內后,姬鋒幼蟲以空殼為蛹安靜羽化,最后口器撕裂對方的身體從中破繭而出,交配并為子嗣尋找新的宿主。
只此循環往復...
“邪惡的昆蟲,丑陋取巧而可怖的繁衍方式,這是對美的褻瀆,對公正的挑戰,對犧牲的玷污,對智慧的曲解...它不符合已知十七柱神祇所倡導任何一種美德,是對世間權柄的挑戰。”
“如果神造萬物,姬蜂誕生于世間,足以說明我們不能相信神祇的仁慈。”
“如果并非神祇的造物,那么放任它們,說明我們不能相信神祇的威能。”
鄧肯說出了他的姬蜂命題。
他不信仰任何神祇,但并非無神論,而是不信論,他相信自己的感覺、弓箭、匕首、眼睛多于圣物、祈禱、儀式和祝福。
鄧肯看來,信仰是自欺欺人,惡魔與神祇不過是封建貴族們的統治手段。畢竟受害者臨死前的祈禱沒有一個能靈驗,否則他也活不到現在。
可是看到眼前的詭異一幕,鄧肯迷茫了,抓握匕首的手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為了避免在羅博特面前暴露,他用另一只手穩住自己的手腕。
“不用為自己的恐懼而感到羞恥,瓦爾。”羅博特淡然地說道“人類面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容易自亂陣腳。”
“但不要讓自己被恐懼支配,也許這正是對方想要的,從恐懼中汲取力量,恐懼也是信仰的一種形式。”
“在能自行情況下支配阿拉克涅的情況下,你們的存在的意義是什么?現在看來兄弟會甚至連做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遲早成為繁育怪物的宿主。
“我們該怎么辦?”鄧肯習慣性地問。
“維持表面的和平。對方只是派了暗殺者,他們也不想鬧翻。”
“爭取時間,雙方已近乎明牌,但是誰都不想縱下第一顆火星。”
“阿拉克涅的榮耀歸于過去,未來屬于生者,是時候謀一條全新的出路。”
...
杰克當值后返回要塞,他只感覺頭暈腦脹,想要好好回窩里睡個懶覺。
走過陰暗的樓梯,轉角處,注意到眼前細微的差別,墻壁的角落里出現了新鮮的記號“●Ψ”,杰克驚訝地難以置信,他隨即緊張的四周環顧。
身后沒有母巢教會信徒,不遠處站崗的母巢信徒并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杰克隨即瞇了瞇眼睛仔細地查看。
這毫無疑問是三叉戟標記,是阿拉克涅惡靈的秘密聯絡符號。在以往的諸多行動中,在不便直接碰面的情況下,就會使用這種符號進行溝通。
三叉戟符號本身的細微差別代表了發布命令的主體。
長短中叉牙各一支,代表著阿拉克涅巫妖本人。而如果是正常中間長兩側短,那么就代表隊長,如果是三個齊平,就代表著行動負責人。
搭配的符號數量以及所在的方位構成完整的命令語句。
以三叉戟標志為中心,左代表聯絡,右代表行動,上代表準備,下代表撤退。搭配的符號常見三種,圓“●”代表所有人,方“■”代表骨干,和角“▲”代表隊長。而符號的數量象征的事情的優先級,數量為1代表第一優先級,必須在1天內處理。
而眼前的“●Ψ”的翻譯過來就是,行動負責人召集所有兄弟會成員緊急聯絡,時間定在1天內,看見標記的兄弟會成員必須以此為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說!行動的時刻到來了!!當前兄弟會唯一安排就是全力活下去,如果說這也算一項行動的話,那么鄧肯隊長無疑就是負責人。
也就是說鄧肯隊長終于要安排下一步行動了,秘密召集大家。
杰克覺得熱血沸騰,又仔細看了看,細節與記憶中完全一致。
誘餌,沒有可能。兄弟會成員到死都沒能出賣這個最大的秘密。
被酒精麻痹的大腦瞬間清醒,先是狂冒熱汗,然后又從頭涼到腳底。杰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連忙用腳踩壞了標記。
這也是兄弟會的規矩,所有行動中兄弟會成員都是通過序號單線聯系,隊長-負責人-成員1-成員2-成員3-成員4。
為了避免標記暴露太久引起懷疑。每個人在看見標記后都需要立刻抹除標記,并將標記傳遞給自己相鄰的下一個人。然后再由下一人傳遞給下一人。
而現在,杰克需要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自己序號之下的,應該還有2百多人,1天內傳遞完成,時間確實緊迫。
杰克的單線聯系人是女官史黛西。
杰克狠下心將頭重重磕在墻壁上。
“異教徒,你去哪里?”值守監視的母巢信徒警惕道。
“我想去倉庫領點藥。”杰克滿臉是血笑容癡傻。
“異教徒,你來做什么?”主管倉庫的母巢信徒詢問道。
“我受傷了,需要藥品。”杰克滿臉是血笑容癡傻。
“十七號木箱,異教徒。”母巢信徒指示史黛西去取藥品。
在母巢信徒的監視下,杰克接過藥品離開,但是史黛西瞳孔驚詫了片刻,只因為她看見自己手心用血書寫的“●Ψ”標記。
她抹了抹手,發生了什么?什么也沒發生。
史黛西的單線聯系人是伙夫霍珀。
史黛西偷偷篡改了材料申請記錄。
“異教徒,你去哪里?”主管倉庫的母巢信徒詢問道。
“我申請去給廚房送貨。”史黛西一臉正經地回答。
“異教徒,你來做什么?”看守廚房的母巢信徒詢問道。
“我來送貨,請查驗核收。”史黛西一臉正經地回答。
“壘在角落里,異教徒。”母巢信徒指示霍珀接受碼放物資。
在母巢信徒的監視下,史黛西拿著送貨單離開,但是霍珀瞳孔驚詫了片刻,只因為他看見一箱貨品上面用焦炭書寫的“●Ψ”標記。
他掃了掃灰,發生了什么?什么也沒有發生。
霍珀的單線聯系人是邋遢鬼道格。
“異教徒,你去哪里?”看守廚房的母巢信徒詢問道。
“去茅房方便不行嗎。”霍珀脾氣火爆反問。
“異教徒,你來做什么?”看守茅房的母巢信徒攔住他。
“我拉屎你也要看嗎?”霍珀沒好氣地回答。
“你快點繼續打掃,異教徒。”母巢信徒指示道格繼續清掃衛生。
在母巢信徒的監視下,霍珀一臉輕松地離開,但是當打開茅房的門看見“●Ψ”標記,道格的瞳孔失去了光彩,直接口吐芬芳“霍伯我@#%¥%@#¥%”。
道格直接TM傻掉,發生了什么?什么都發生了!
“異教徒,你去哪里?”
“異教徒,你來做什么?”
“異教徒,你去哪里?”
“異教徒,你來做什么?”
...短短1天內,杰克、史黛西、霍伯、道格、羅瑞、曼恩、羅斯、泰格、亨特、菲爾、瑞娜、佩茲...兄弟會的機制再次高速運轉,把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
在母巢教會的監視下,這是極其困難的,所有人都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尤其是道格,據說他在食堂一度與霍伯打了起來,請允悲。
嘶,旁人不會想知道霍伯做了什么。
夜梟咕鳴,這是阿拉克涅峰無數黑夜之一,但是今晚的顯得格外的壓抑與克制。安靜,過于安靜了,居然連鼾聲如雷的道格都安靜了下來。
站崗的母巢教徒已經被迷暈,等到他們醒來只會以為自己在執勤過程中睡著了。但時間有限,星月偏移一刻后,這場密會必須結束。
兩百多個激動的心跳,兩百多道粗重的呼吸,空氣悶熱而氣氛壓抑,大家口干舌燥都在等待著。
饒是寬敞的巫妖房間此刻也顯得擁擠,大家密密麻麻地席地而坐,視線交匯在房間中央佝僂的老人。
只有一盞蠟燭幽幽地亮著,那微弱的光芒閃爍明滅,被無數黑影做遮蓋,根本傳不出房間。
眾人安靜著傾聽,眼神中充滿了尊敬。畢竟當初是鄧肯受辱換來了眾人的一線生機。
“我忝為隊長,所以此次只以行動負責人的身份召集大家,宣布我的決定。”
眾人連連吞咽口水,手心流汗,屏住了呼吸,眼神里閃爍著光芒。
“我們的敵人露出了獠牙,巨大的陰影襲來,我僥幸從兩次暗殺中幸存。”
雙方的矛盾已然白熱化。鄧肯面前擺放的三個生人頭顱是不爭的事實。但是當看到鄧肯從床底拖出異化姬蜂的尸體時,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驚懼,有些動搖。
“隱忍毫無意義,此前只是麻痹我們的假象,他們并沒有多余的仁慈。”
“阿拉克涅淪為怪物樂園,而我們是預定的宿主。所謂萬巢即是我們。”
“雙方已然明牌,他們在等,等我們縱下第一顆火星,然后清繳我們。”
“那就如他們所愿,復仇以焰火為號,讓一切燒的更猛烈一些吧。”
鄧肯的言語平靜,但是瞳孔中倒映這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