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故作鎮(zhèn)定地說:“呵呵,這么說你是懂點咯,我命里注定缺點啥,所以得用數(shù)字鎮(zhèn)鎮(zhèn)哈?哼,可我的名字里還真沒有數(shù)字,而且也沒有帶數(shù)字的曾用名,這回你算是馬失前蹄?呵呵?!蹦侨吮l(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馬失——前蹄,哈哈哈,馬,馬,哈哈哈,我這匹馬可很少踩空哦。不過,”他的笑聲瞬時而止,臉湊到我的眼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確定?”我本能地往后靠了靠,故作鄙膩地把頭轉(zhuǎn)向虔誠地沖著北面的雨夜默然而立的葉嬌,緩緩地問:“你讓我妹這拜的又是那一路神仙啊,不過是喝杯茶而已,需要這么大費周章嗎?”那人一梗脖子:“古人飲茶尚需沐浴、更衣、焚香,我只是要求她誠心感謝一下而已,你知道這是來自哪里的茶葉嗎?又是拜誰所賜?”我的好奇心真的被勾了起來:“本地茶葉?靠天靠地靠此山,會需拜誰所賜?老天爺唄?!薄袄咸鞝斈敲疵?,哪管得了那么多,庇護此山的另有神仙。”“誰?”他竟沒有再賣關(guān)子:“1400多年的那一天,有一個皇帝的女兒拋棄權(quán)貴和榮華來到了這個山上修行,她成仙后當(dāng)?shù)厝硕甲鸱Q她為三神奶奶,從此方圓百十里都?xì)w她管。我剛才粗粗一算,三神奶奶這時候還沒有休息,所以讓那丫頭虔誠求拜,老神仙一高興,賜她一杯茶吃,還有什么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呵呵?!薄肮ぁぁぁぁぁぁ蔽倚Φ醚蹨I直飆,直不起腰,他一臉事不關(guān)己地看著我,如果不是葉嬌拜夠了五分鐘走過來,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那位“劫后余生”的小伙子也適時端來了剛泡好的連翹茶。葉嬌邊喝茶邊往這人身邊膩,這次他任由這個女孩發(fā)揮,與其說那臉上的表情是享受,倒不如說是觀眾生、觀自我之愜意。油然升起一點情緒,我甚至懶得知道那是什么,端起一杯茶走到那沖著三神奶奶方向的窗口,凝視無邊的黑暗,慢慢地品啜,滾水下那些細(xì)嫩的葉子無私地奉獻出陽光的味道,在這個濕透了的雨夜顯得如此地珍貴。我的心里卻如深海旋渦般跳著探戈,自己被從安全部門最基層的位置挖出來的原因,無非是沒有特別的個人特征,歲數(shù)也是奔半百的穩(wěn)定,從入行到現(xiàn)在從沒立過什么功,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堅忍和服從,如果這也算是優(yōu)點的話。組織上為了讓我參加這次任務(wù),花了近半年的時間為我在報界屈指可數(shù)的一家周刊安排了一個自由撰稿人的位置,起了一個“任菲菲”這樣不起眼的名字,然后又精心布了一個“英雄救美”的局,讓我?guī)е猸h(huán)出現(xiàn)在葉嬌——跨國毒梟兼文物走私首犯的面前,葉嬌真的相信我,還是想先利用一把再說都不重要了,總之她以“幫救命恩人搜集第一手新聞報道資料”為由,帶著我趕路,也讓我越來越靠近目標(biāo),離成功圍捕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偏偏這檔口蹦出這么個人,他隨口說出“我的名字里帶有個數(shù)字”,他是真知道,還是碰巧瞎說的?他會不會是自己人?我馬上否定,這次任務(wù)實情知道的人非常少,而且掌握案情的人都位居高層,我這樣的小人物也僅僅是作為參與者才部分知情。而且我們這些參與者也互相都不認(rèn)識,不知道對方的存在,這個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看他一副自詡“四十一枝花”、“鉆石王老五”的油膩中年男嘴臉,怎么可能會是自己人,無非信口胡謅,想討好遇到的任何一位女性的托辭而已。想到這,我的心稍稍穩(wěn)定了下來。這時就有一個人從黑暗中匆匆進來,看清葉嬌就直奔過去,“葉姐,”沒等那人有功夫往下說,葉嬌懶洋洋而又脆生生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呀,四哥,你們腿腳也不慢啊,這么快就跟上來啦,這么大的雨也難為你們有心了,嗯,菲菲姐在那呢!”我不看也能想象出她向親信劉東怎么飛了一眼,那劉東“啊”了一聲,馬上轉(zhuǎn)向了我,大聲說道:“菲菲姐,剛剛咱們打前站的兄弟從省界那邊帶過來消息,因為疫情已經(jīng)限制進出啦,咱們就是費勁過去,到了那邊也會直接被隔離兩周呢,您說······”葉嬌這時已走到了他面前:“嗯,四哥,是這個理兒,著急忙慌地過去,還得被人家關(guān)起來。”她又轉(zhuǎn)向我:“菲菲姐,這種不容樂觀的情況下,就是咱們趕到地兒,人家也不見得能接待咱們,你的報道一時半會的也完不成,倒不如咱們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吹吹風(fēng),喝喝酒,過幾日那邊解禁了再過去,啥事兒也不耽誤?!甭爟扇嗽谶@一唱一和,我立刻意識到情況有變,他們的東西沒有跟上,需要等等,于是我馬上接上茬:“嗯,我本來沒什么著急的事,報道成不成行還得看天意,哈哈,隨遇而安吧。”那人走了過來,審視了我兩眼:“哦?你是記者?那家報社的?”葉嬌這時也不忘敲邊鼓:“我這個姐姐很厲害哦,實踐周刊,全國最牛的刊物啦,主編,我姐姐是主編!”我急忙解釋:“什么主編呀,我可沒那造詣,無非是跑跑腿混口飯吃!”說著,故意從褲兜里摸出記者證在那人眼前亮了亮,并特意將“任菲菲”三個字用小指彈了幾下。那人捧住掛牌專注看了看,鄭重其事地雙手奉還給我:
“恕在下眼拙,竟不知有貴客光臨,您還有什么需要,盡管提。好在我在這待的比你們時間長,總有能幫上的地方?!蔽夜室庥檬治孀∽齑蛄藗€哈欠:“現(xiàn)在幾點了啊,這一路趕的,真是又困又累,我們還是回去睡了吧?!闭f著不容葉嬌的反應(yīng),拉著她就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