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于李元來說，無比折磨。

　　他每前行一步，身后都有無數惡鬼拖著他的腿，每一個惡鬼，都來源于無數個時間節點，無數個平行宇宙中，他造成的死亡。

　　殺戮是唯一公平的死亡方式，死亡是唯一公平的生命法則，面對那嘈雜又混亂的社會，面對一切痛苦，又或者背叛，毀滅輕而易舉地抹掉一切不公平之物。

　　但同時，也毀滅了公平，毀滅了美好之物。

　　于是，毀滅之于世界，又或者說，毀滅之物人類，是無，是空，是命中注定，是宏偉。

　　在宏偉之下，磅礴的時間，廣闊的宇宙，時間作為賦予人類感知的唯一意義，變得毫無意義。

　　時間毫無意義，因而任何文明，在開闊與無的洗禮下，哪怕他們竭盡所能，保存一切，保存任何可能讓文明存在或延續下來的一粒塵埃，都可笑得像螳臂擋車。

　　但依舊有人這樣做，依舊有人愿意這樣做，他們名為自知毀滅卻依舊奔涌赴死的殉道者。

　　李元在黑暗的巖層中，感受著人類不曾聽聞的波動，感受巖石里每一顆原子之間的強弱力，感受場，感受引力，壓力，推力，張力，一切構造成空間的扭曲，又或者是微觀世界的激發態，感受風與巖石的交匯，就像盤古那樣，如若是要開破天地，變要忽略萬難，又或者說，此時他便是世界上最高傲的人類，因而他可以全然將一切負面情緒只知而不顧，視艱險為無物，除非達到目標，否則便不會停下，也沒有理由讓他停下。

　　這里也許就是最原初的宇宙，如果他見到了地核，說不定，那巖漿的正中便可以出現一粒證明此觀點的白洞。

　　不用證明，因為回溯者已經給出了證明。

　　那里便是一粒白洞。回溯者的禮物。

　　不大，只有一顆光子大小。

　　被壓縮在熱熔里，從不見天日。

　　用鑰匙開啟通向此處的大門，是一個捷徑。

　　無論是誰人偷走了機械羅盤，之余李元而言都已全然無有所謂。

　　漆黑的宇宙中，李元明白了自己的來處。

　　那是節點記憶的復蘇。

　　復蘇的過程，如公式一般遞歸，又反推回原始。

　　李元，無論地球人稱其為元者、圓圓，又或者是別的什么稱呼，都無所謂。

　　他名為“零相”。

　　西格瑪星的機械殉道者。

　　也是西格瑪文明最后的幸存者。

　　等他落至地球，再回望那遙遠的母星，西格瑪文明的最后變量只剩下了引力波。

　　而西格瑪星的物質，并非與人類共同。

　　人類世界，在文化語境中，總是分為陰陽兩界，似是在描述死活。

　　但不是的，那只是世人與世俗文明為了內耗和統治制定的文化妄想。

　　世界之陰陽，分為可知與不可知。

　　可知者，可目視，可感知，可監測，可推算，可理解。

　　不可知者，反其道而行之。

　　因而，不可理解，不可目視，不可感知，不可監測，可或不可推算者，于人為可怖之物。

　　然自然界之狹窄，界識海，界智海，又界凡俗仙圣，因人之依自然相生者而短存。

　　自其能入宇宙，見世界之廣乎，察宇宙之博淵，因出殉道。

　　為殉道，視自然與宇宙于無物，界因光而行，速比光焉。

　　為殉道，棄有無之有為無，擁無有之無為有，察水流，察滄海，察星辰兜轉，因破空且破時而行，穿縱自在，自由即成。

　　因而，無外乎，落葉生根，又一葉舟飄。

　　舟者，利刃行者。分無為有，分混亂為有序，尚不成文。

　　因而生相。

　　常道四相，為二子，為八母，卻難道一二。相者，生于無，又界無為有。有有界為有，因生器之界，即常曰為客者。客者之物器且，又感天地，非知天地，因為愚者。

　　愚者生愚者。因愚愚，出智。

　　智者生智者。因智智，出圣。

　　圣者無凡。因圣圣，出歸相。

　　歸相者，無矢無量，因相相有而空。

　　因相非元，即空歸于零。而零零者，變也，躍光與宙行之，落于客，生識。

　　因識識，生形意。

　　因形意界由自然，識落也，智衰也，靈敗也，為愚眾。

　　愚眾者，不分相否，不分智否，擅斗立場，擅治眾眾，擅攬奢物，擅斷明言，擅殺無辜，擅作惡，擅偽善，擅斗亂，擅征戰，擅常變，擅排外，弱真弱知，弱然也，不曾自在自由，皆為混沌。

　　因而，圣有悲。

　　大道既死，吾之本心之余酒肉縱涕。為莊夢之棋，盤飄散為界外三仙，弱生靈之火與難，直至無形無物無喜悲或有無之境。界殉道或文明，界宇宙間，立為光明。

　　李元睜開眼，那一剎那，身形化作光，又化作原子，拆分為強弱力，在特定的波場內肆意宣泄。

　　物質，不管有著何等特性，在數學上，都可以抽象為1。

　　 1個人，1個原子，1個傻逼，1棵樹，都為1。

　　數學，絕對的公平，絕對的無情，絕對的冷酷，也視一切特性為無。

　　代表著宇宙最高等級的抽象。

　　人類無法使用數學理解宇宙，是因為人類的智商僅到此為止。

　　人類的智商，用百分作數，是因為量化者們愚鈍的規則。

　　人類的智商，用學位證書計數，是統治者們卑劣的行徑。

　　無論是1個科學家，1個廚師，1個統治者，1個農民，抹除一切特性，便都是1。

　　 1不存在階級。1的疊加計數，但本質都是1。

　　無1不同的，只有0與負。

　　他者，皆為1。

　　而，殉道者，為0。

　　介于1與-1之間。

　　 0永遠不能成為1，卻生1，生-1。

　　因此，只有無，即0，容納萬物。而1與-1都在其中。

　　 0便是無限，無限之合為1，無限之反-1。

　　因此，要達成1，首先，要變為無。

　　白洞就在眼前。

　　無數光子，在有序的波場中，一個接一個，毫無阻礙地穿越地核熔漿，進入白洞。

　　每一個光子穿越白洞時，都攜帶著他們本該攜帶的信息。

　　接著，跨越臨界，光芒之外，進入光永恒之界。

　　最終，波場也到達了。

　　此地便是十維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