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山縣。

　　位于沙丘行宮的北側。

　　是一個很小的縣城。

　　李林、李斯、蒙毅、李信以及嬴政五個人，在路上行走著。

　　大量的車隊。

　　被嬴政安排在了縣城外十里處駐扎。

　　一路上。

　　嬴政看著田里面的荒廢著，一時間，不由得傷感了起來，“這好好的田地，為何荒廢了啊？”

　　“陛下，或許是這個時候天太熱了吧？這是夏天啊。”

　　“夏天？”

　　嬴政覺得更加不好，“春天播種，秋天豐收，這夏天的田地里面就這么荒涼，那秋天收獲什么呢？”

　　“這......”

　　李斯被嬴政這么一問，馬上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的確如此。

　　這夏天不應該是荒涼一片啊，再怎么樣，春天的春耕還是需要的啊，既然春耕了，那夏天的時候，田地就不應該這么荒涼。

　　難道。

　　沒有進行春耕嗎？

　　蒙毅想了想，回答道：“陛下，這會不會是春耕的時候，沒有人來播種啊？”

　　“沒有人來播種？”

　　嬴政一臉不解，“怎么會沒有人播種呢？”

　　“難道是徭役嗎？”

　　“徭役？”

　　他愕然地看著李斯，“你知道嗎？”

　　“陛下，微臣不知道啊。這些事情，微臣一直都沒有怎么關注過......”

　　霎時間。

　　李斯的額頭上，流下了縝密的汗珠。

　　“陛下，諸位，我們還是先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問一下吧。”

　　李林覺得這么亂想是想不出來原因的，還不如去詢問一番。

　　“嗯！”

　　嬴政點了點頭。

　　于是乎。

　　他們繼續向前走著，一路上，荒涼無比，沿途都是雜草，一個大活人都沒有看到。

　　這讓嬴政無比費解。

　　李斯等人的心情很是不好。

　　按道理講，天下已經承平了這么多年，百姓們應該安居樂業了才對啊，怎么現如今這個縣城外面的地方，看上去比兵荒馬亂的時候。

　　要更加破敗呢？

　　“陛下，前面有個歇息的地方，哪里似乎有人。”

　　李林眼尖，大老遠就看到了前面的一間破木屋。

　　“走！我們去看看！”

　　“好！”

　　他們走了一會兒，馬上就走到了破木屋的跟前。

　　嬴政敲了敲門。

　　門里面并沒有什么大的反應。

　　這讓嬴政有些詫異，“難道，這間木屋的主人不在家嗎？”

　　過了片刻。

　　里面就有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問了起來，“是兵爺嗎？”

　　“不是，我們不是當兵的，我們是外地來的客商，途徑此地，發現城郊的地方，十分荒涼，大片的良田無人種植，故而有所疑惑。”

　　“呼，不是兵爺就好！”

　　“吱呀”一聲，木屋被打開了。

　　里面哦煮出來了一位老婦人。

　　眉頭上盡是皺紋。

　　一臉褶皺。

　　皮膚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像是很久都沒有吃過有營養價值的食物了。

　　頭發花白。

　　一雙手，手指甲中盡是黑褐色的泥漿，想來是做慣了的農活的婦人。

　　那手上的老繭不少。

　　林風看著都心疼。

　　加之她的氣色看起來那個樣子，讓人忍不住生出一股難以言表的難受心情。

　　嬴政在看到了她的第一眼的時候。

　　心情是無比沉重的。

　　這般年老的老婦人，竟然還住在這么破舊的木屋之中，寡人統一了天下，寡人境內的長者們，竟然還不能做到老有所依的地步。

　　寡人統一了什么？

　　統一了寂寞嗎？

　　“你們這些客商啊，還是快走吧，現在這里的縣令啊，換了個人，窮兇極惡的，老身家里面的幾個口男丁，全都被他抓走充徭役去了。”

　　“什么？徭役還可以被充？”

　　“是啊，怎么你們還不知道嗎？實話跟你們說吧，我家老頭子，去年做了整整十二個月的徭役啊，他一直被充徭役，全年沒有休息一天啊！”

　　“這怎么可能？”

　　嬴政頓時大怒道：“徭役每七天休息一天，每月固定休息四天以上，怎么可能全年都在服徭役？每個男丁，最多每年服三個月徭役，這是《大秦律法》固定的，怎么可能會被人朝令夕改呢？”

　　“唉，這位老爺，你是不知道啊，這《大秦律法》啊，在我們這兒根本就沒有什么用。當今陛下老了，是個糊涂蛋，他根本就不知道下面的黎明百姓，是死是活啊！”

　　“大膽！”

　　丞相李斯一聽到這話，馬上就跳了出來，“當今陛下如此圣明，怎么能遭受到你這刁民的詆毀？”

　　“哈哈哈哈。”

　　老婦人大笑了起來，“若是陛下現在知道老身的苦楚，他能夠將老身的幾個兒子和服徭役十二個月，活活累死的爹還給老身嗎？”

　　“這......”

　　面對老婦人的詰問，李斯頓時啞口無言，他實在是不知道，這里的情況，怎么變成了這幅模樣。

　　“你們知道為什么這里這么荒涼嗎？就是因為這里原來是間人丁興旺的村莊，大秦還沒有打過來的時候，這里人丁興旺，人人活得快樂！”

　　“你的意思是說，是大秦禍害了你們？”

　　“是的，是大秦禍害了我們，以前的村子消失了，村莊里面的房屋，全都被那些個吃人的縣太爺拆走了，加固了縣城的城墻。我們無比懷念過去，我們憎恨現在。”

　　她說著說著，潸然淚下，十分動情，“老身今年七十多歲了，什么都想開了，今天之所以對你們說這么多，是因為老身等下就準備就去死了，希望你們以后遇見了老身的孩子們，向他們告訴老身的死訊。”

　　“老夫人，你為何要尋死啊？”

　　“田地里面的收成，交不上今年的賦稅了，家里面唯一的存糧，已經被之前的那群兵爺活活的搶走了，老身如果現在不懸梁自盡，也是會活活餓死的啊！”

　　她說著說著，淚水嘩啦啦地流著。

　　年近七旬的老人。

　　在大秦，都是屬于十分稀有的存在。

　　能活七十多歲，已經很了不起了。

　　沒想到。

　　她的晚年，會如此凄慘。

　　嬴政聽了她的話，心里面的滋味變得差極了，他知道，大秦的天下，已經從根子里面爛掉了。

　　讓根子爛掉的人。

　　不是別人。

　　是他自己。

　　是整個朝堂之上的大臣們！

　　“這......”

　　丞相李斯馬上就看向了嬴政，他此時已經心亂如麻了。

　　正所謂見微知著，現如今一個小小的縣城之中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那么其他的縣城之中呢？會不會也出現同樣的事情？

　　如果都這樣。

　　那么大秦會怎么樣？

　　民不聊生的后果，雖然他們不敢去設想，但是他們心里面清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大秦會完蛋的！

　　“老夫人，你先別去尋死，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們吧。”

　　“跟著你們？”

　　“嗯，我們給你飯吃，我們養著你。你放心，你所謂的公道，一定會來到的，天下所有不合理的一切，一定會被全部改變的！”

　　“你你你你......你是誰？你說的話有用嗎？”

　　“當然！”

　　嬴政點了點頭，“因為寡人就是你口中的糊涂蛋，就是當今的陛下！”

　　“啊？”

　　老婦人嚇得癱倒在了地上，直接被活活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