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也只有小狼沒有絲毫畏懼地走到她的身邊,大大的眼睛堅定的望著她,“母親。”
現在在這世上已沒有人比它更了解她的心情了,恐怕以后也不會再有。
穆緋歌血紅的眼里終于有了些光亮,她轉過頭,注視著小狼同樣血紅的眼睛。
那是很神奇的一種感覺,穆緋歌似乎能感受到小狼的內心正給她傳遞一種強大又堅定的力量,驅散她周身的寒冷,心中的孤寂,仙藤和金刀也同時活躍了起來,在她體內像是訴說安慰,無聲給她力量。
這種力量告訴她,她不是孤單一人,它們被她賦予如今的一切,它們有思想有感應,不是冷冰冰的物品,從此以后,它們只為她而存,形影不離,她永不孤單。
大鼻子也適時輕輕的叫了她一聲,企圖喚回她的注意力。
穆緋歌這才抬頭看向四周,小狼定定站在她的身旁,狼五幾只也安靜了不少,地上安詳的躺著沈佳珞,雷火他們,而大鼻子等人就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等待。
這群人就像一個圓圈將她包圍著,簇擁著,她的眼睛莫名熱了起來,絕望的心終于得到了一絲救贖。
是啊,他們就在那里,不管什么姿勢,什么原因,從未離開過,我卻差點拋棄了他們。
人的一生有太多事完成不了,終究有遺憾,可她從未后悔過。
這許多年來的風風雨雨,都是她要經歷的劫,哪怕是和他們的相遇直到離別,都要她一一走過,這個過程如夢般驚鴻一瞥,她卻差點醒不過來。
穆緋歌突然便從痛苦中悟了,生離死別并不是真的痛苦,真的痛苦,名叫忘記。
她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沈佳珞他們面前,讓大鼻子拿出一把刀來,然后割破手腕,將她的血一一喂到他們口里。
等做完一切,她才對大鼻子等人吩咐道,“你們走遍了大陸應該也知道哪些地方適合他們生活,將他們送去吧。”
這是為他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期盼她的血能給他們帶來最后一絲幫助,即便不能,能像個正常人一般活著過完一生也不錯。
大鼻子聽聞遲疑了一下,看著穆緋歌有些不敢置信。但當他看清她眼里的光芒時,這個大塊頭漢子心中突然對她肅然起敬,一角溫熱異常。他感到十分慶幸,因為他們跟對了人。
她不僅是一個強大的領袖,更是一個值得托付的朋友。
于是他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只是這一去定要些時日,穆緋歌道,“我就在青云城等你們。”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一個背起一個,慢慢消失在夜里。
“母親。”小狼走過來蹭了蹭她的身體,穆緋歌心領神會,“沒事,小狼。其實我應該早點明白,我和他們的緣分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盡了,從前我為他們背負和他們為我而背負的從今以后,一筆勾銷。”
這一去,這一場風云際會就到了頭,鎖在她心上的枷鎖就卸下一重。不管天涯海角,她永遠都不會忘了他們。
即便從今不在一起了,但我們活著的信仰始終是彼此之間最牢固的橋梁。
而她此生此地,還要去完成她未完的宿命。
“走吧,我們去那里等他。”
魔族的誕生讓星辰大陸措手不及,短短二十年大陸如今已被各大勢力和法門割裂,修士界形成了針對魔界卻又互不相讓的詭異局面,曾經的帝國分崩離析,皇室沒落,各個城池重鎮均被分開,插上某某勢力的旗幟,而這一切又均源于修士界的三大巨頭人物,西方的鴻羽清尊天野無常,東方的深淵上主湚靈和南方的萬獸之主魯淅,至于遙遠的海外世界還是一個未知的謎團,但就近年發生的怪事來看,它的確存在。
再說這三尊泰斗,一人手握一國之力,而西方的鴻羽清尊早已吞并了心腹大患暗夜王朝,將曾經的吸血鬼一族定為邪惡一族,驅逐出高墻之外;鴻羽清尊自從清理了暗夜之后就又退回了西邊圣女地界,固守著自己原來的領地,不向外擴展一毫,也不與外界來往,大陸上所有人都猜不透這位大神的心思,但從暗夜圣君失蹤一事中才隱約察覺到一點,他和那位圣君可能是死仇,至于其他則他一概不予理睬。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東方的深淵上主才是如今勢力最強大的一支。
三大泰斗名聲在外但之間嫌隙也不小,如今從大陸水深火熱的局勢中可見一二,但除了這三大猛如虎的巨頭勢力之外也另有些勢力不可小覷。
老牌的傭兵工會自不用說,而曾經的煉器和煉藥工會也合并在了一處,統稱道宗,正好兩大工會的圣城相鄰,也合并了,就叫鋒城,而其他的紛雜勢力譬如刺客聯盟就被排擠到了無人駐守的北方,雖然苦寒難耐,倒也自在,不出十年光景竟也另起城池,成為大陸又一重地。這些冒頭勢力在魔界的不斷入侵下均被貫上了圣城的稱號,它們已成了修士界的精神象征,每一座圣城都是一種信仰。
被牢固而高大的高墻隔開的人們開始堅信,只要圣城不倒,魔界就永不能攻破他們的防線。
然而即便這樣,還是有人不斷墮落成魔,起初是修煉者,后來又有平民。大片大片的土地開始荒蕪,河流也逐漸干涸,村莊荒無人煙,糧食更是顆粒無收。有人這才發覺問題的嚴重,星辰大陸靈氣已盡,所有的資源也開始全面枯竭,所有生靈都逃不了死路一條,他們的路再過不久也要走到盡頭。
人們開始恐慌起來,但印在幾大圣城里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極其熱鬧又繁榮的一幕。
青云城在星辰大陸是個十分特別的存在,它只有一個瑯玥閣勢力駐扎于此,但瑯玥閣自從二十年前渝木涯消失后也一并沒落下來,從云端摔進泥里,盡管如今的新閣主石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但也挽救不了它的頹勢。
按理說這樣的沒落勢力早該被其他勢力所吞噬,但它卻顫顫巍巍與其他幾大強勢圣城并立而存,長久屹立不倒,這其中的緣由耐人尋味。
穆緋歌已經在這里待了三天了,小狼它們就在外邊的森林里游蕩,湚靈還沒來,她也不知何去何從。
在城邊的一個小客棧里找了間房子,日日倚在窗邊,看著外面過往的行人馬車,耳朵里不時傳來大陸新的消息。現在的大陸比大戰的時候更加熱鬧,人人都有一張永不停息的嘴,千里之外的新聞不出半日就能傳達到這里。
不知為何,她越來越出神,這一坐就能夠坐足一天。
她仿佛想了許多但一回神卻什么也記不起來,漸漸的,她的心也被慢慢放空了,想著人這一輩子到頭來也終究是一場空,不管平民富豪,不論平凡高貴,即便是強如廝的修煉者,走到盡頭時也什么都帶不走,什么都留不住。
人活著,本來就是一場空。
可她卻放不開手,心有不甘。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該何去何從?
但倘若不踏出這一步,那她更不可能知道下一步該邁向哪里。
所以,她在等,就在這里,斬斷一切。
就這樣,她又在房間里等了三天。這三天她專心地回憶和湚靈之間的過往,怕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一點一滴,一言一語,想著想著眼淚不自覺從眼角滑落,可不一會兒她又突然笑了起來。
她已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領略過情愛就不能自拔。她一路風雨走過來,已經全然體會感情的真諦。是那個人帶她領悟了愛情,是那個人在她心里種下了希望,即便他一一將她珍視的一切毀去,她也能笑著面對,和他道別。
穆緋歌以為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悟了就能不悲傷,殊不知理智才是悲傷的開始,她只是還沒見到那個人而已。
大陸的雨季無征兆的突然開始,天氣也變得越發喜怒無常,淅瀝瀝的雨敲打著窗沿,一股寒氣也隨之襲來。街上的行人都躲進屋里,穆緋歌摸了一把雨水,有些冰冷。
這已經是第七天了,湚靈還沒有來,按理講只要他來了就能輕易找到她,畢竟他的精神力那么強。
七天了,為什么那么遲?
從前穆緋歌一直都猜不到湚靈的心思,就像乾樓說的一樣,她并未真正了解過他的過去,所以她的心也開始隨著這場雨忽大忽小。
她變得有些焦躁,于是向店家要來了酒擺在屋里。
不論如何,她也要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