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雖大雪已停可卻嚴寒依舊。甄玉嬈身著的棉衣被劃了條大口子,內里的棉絮已經落的個七七八八。
若是以這副樣子上路估計走不遠便要被凍壞了。甄遠道見狀將自己的棉衣褪下想以此物包住女兒。許是甄遠道做官清正廉明,又許是他無意間給那獄卒行了方便,那瘦高的獄卒給玉嬈拿來了件襖子。
雖說此襖破舊不堪,卻也勝過她那件八面漏風的襖子,甄玉嬈毫不嫌棄的接過穿上。
今日的早膳沒有細米細面,只有一個比石頭還硬的饅頭,雖說咬不動但甄玉嬈還是將其揣在兜,以做口糧。
在她還昏沉之時獄卒的一聲大吼使她瞬間清醒。
“起來了!起來了!都站起來!”一獄卒極不耐煩的吼道。
他們一行人便被推搡著走出了獄門,一路向東北方,朝著那傳聞惡劣難當的寧古塔進發………
爹爹年事已高,但虧得身子硬朗,玉嬈此時別無所求只想一家人平安抵達便可。可這長路漫漫,平安到達又豈是容易之事。
不過有了慎貝勒深夜出宮求情,他們路上雖是艱苦卻性命無虞。可玉嬈又豈能知道平安抵達是慎貝勒努力后的結果。
“快點!快點!!”矮胖獄卒不耐煩催促道。
眾人一刻亦不敢停,只知埋頭趕路,卻還得不到諒解,本就天寒地凍,又無食物,大家的速度愈發慢了。
“天黑前到不了驛站,就等著凍死在這荒郊野嶺吧!”他們大喊著。
天上太陽灰沉沉的,散發著微弱的光氣,可人卻感不到絲毫熱氣,若不是這件破襖,恐怕她早要被凍死了。
就在此時,天空又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雪花。雪花紛飛,又是這樣一個雪天,玉嬈不禁聯想到當年的紫禁城碎玉軒,當年同樣大雪紛飛可心境卻與此刻完全不同了。
壽康宮紫檀殿
允禧倚在窗沿呆呆的看著這漫天飛雪,他想她,卻又不敢想她。他不敢想象她要吃多少苦,她柔弱的身軀定然擋不住北部的寒風,可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他盯著飄下的雪花,鬼使神差的掀開棉簾,推開門,一步步的走進雪里。
這幾日他都不敢閉眼,閉上眼睛皆是她飽含淚倔強的模樣,皆是她吃苦的模樣。此時此刻,他們在同一片天空下,雪地里。只有站在雪中,他才好受了些。
允禧心想,既然人微言輕救不了她,那便和她一起受著,受著這嚴寒。允禧真的好想告訴玉嬈,讓她別怕,有他陪著,只有感同身受,他才能不那么難受。
“主子,當心受了風寒。”小福子撐著傘站在他身后側。
允禧依舊目視著洋洋灑灑的雪花,仿佛被凍住般一動不動。良久后才問道:“他們該走到哪兒了?”
“若是腳程快的話,城外幾十里定是有了。那些押解犯人的各個兇神惡煞,恐應能行百余里。不對……主…主子寬心,小姐一定不會……”小福子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內疚的補著圓場。
是啊,他們又怎會有人性,若非托付了王兄關照,此刻他只怕會發瘋………
城郊
雪愈下愈大,絲毫無停休之意,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玉嬈不由得打起了哆嗦,風卷著雪花一股腦的鉆進衣襟,冷得人幾乎站不住,快要暈厥。
可她不能,她要堅強,她還要保護父母親。玉嬈蜷縮著身子,仍然堅定的向前邁著步子。
玉嬈的堅毅連押送的幾名獄卒都自愧不如,他們受王爺所托,定會好好護著甄大人一家。不過這二小姐,真是令人欽佩,是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雪之大,足可知。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大坑,雪埋到了她的小腿位置,每往前邁進一步都是那么艱難,玉嬈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里。她就著大人的力,一步步好好的穩穩的走著。
風雪無情,但在玉嬈心中,人更是無情,甄家一時落敗,父親滿朝交好之友竟無一人為之求情,果然是人性涼薄啊!她如今只想家人無虞,別無他念。
離那殺人不眨眼之地越近,玉嬈便越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