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們一驚,停下了動作。
懷瀅也是一驚,不由盯住那猶在顫動的箭身。
“噠噠”的馬蹄聲響徹樹林,引得眾人抬眼望去,就見紅彤彤的夕陽下,一少年手持長弓,坐于馬上。因為背著光,看不清臉,但一雙清冽的眸子,卻亮眼得不遜驕陽。
懷瀅只一眼便撞上了對方的視線。
少年絲毫不避,就那么直勾勾地與之對望。
說不上為什么,懷瀅不喜歡這種感覺,下意識偏過頭,才發現身邊的阿寧表情十分緊張,抓著自己衣角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阿寧?”懷瀅擔心地喚道。
“仙子,”阿寧惶惶地應了一聲,“他們追過來了……”
懷瀅這才意識到了什么,再次抬頭去望。
那少年的身后已出現了十余人,個個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正是她偷竊的那支馬隊。
阿寧問,“……仙子,他們是不是來抓我們的?”
懷瀅心里打鼓,面上一派淡然地勸道:“不一定,或許是順路,先看看他們要干什么。”
說話間,十余人已在少年左右兩邊橫成一列,睥睨著下面作亂的難民。
陳三從少年左側出列,他從懷里掏出個黑色的令牌,騎著馬在難民前面兜了兩圈,朗聲道:“我等乃是朝廷官員,你們因何在此斗毆,如實招來?”
自古“民怕官”的理念就在百姓心里根深蒂固,何況難民們又作惡在先,此時被問起緣由,都畏縮地聚在一起,垂著腦袋不敢答話,哪里還有半點兇狠殘暴的樣子。
陳三冷哼一聲,指了指不遠處,倚在懷瀅身旁的阿寧,“你過來!”
阿寧驚惶地看了眼懷瀅。
懷瀅不想節外生枝,尤其對方還是人間的官員,安慰道:“你們凡間不是有句話,叫什么‘抓奸抓雙、捉賊抓贓’,他們沒有證據,只要咬死了米是咱們自己的,他們就奈何不了咱們,不用怕。”
阿寧這才稍稍安心,拖著受傷的腿挪到陳三馬前。
陳三問:“你們方才斗毆了?”
阿寧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他們要……要打我們……”
陳三又問:“為何?”
阿寧如實道:“他們要搶我們的糧食,我們沒有,他們便要……”
便要害我們性命!
害人性命與糧食之間,乍聽沒有什么關系,可往深處想,在餓殍遍野的荒年,“人”本身不就是一種“糧食”。
這個邏輯,懷瀅不懂,可陳三卻是曉得的。他冷冷掃了一眼難民,隨便點了一人,問:“這孩子說的可是真的?”
那人嚇得跪倒在地,老淚橫流地磕了幾個頭,“官老爺啊,我們都是本分的農民,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也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
他這話相當于是承認了未遂的惡行,其余難民見狀,紛紛跪倒,懇求官差放他們一馬。
陳三再次掃過眾人。跪倒一片的難民里幾乎全部是青中年男子。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眼自家公子,然后道:“罷了,念在你們未傷人性命,姑且饒你們這一次。記住,不可再做此等惡事!”
難民聞言大喜,一邊道謝,一邊就要起身遁走。
不料陳三又出聲制止,“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