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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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紓月 薇拉的小小酥 9974 2023-05-07 11:39:17

  此刻已過五更,千重、任之、風吟、杜應祺、孫鴻同我都在千重的房間里端坐著——他們端坐著,我困的睜不開眼,躺在千重的床上閉眼睡覺。

  大概是此刻不太平靜,弄得我睡的也不太平靜,我只夢見我與令月在迷霧重重的山道上逃命,她的懷中還抱著一把琵琶。眼看著我們即將被身后的人追上,她卻突然把琵琶塞入我懷中,重重把我往前一推,將我推入更濃的迷霧中,而她凄厲的音調和瘦弱的身影就那樣停在了霧外——她說,走。

  我睜開了眼睛,杜應祺正盯著我,大概是我的眼神突然警覺,他摸了摸我的額頭以示安撫。扭過腦袋一看,好家伙,這群人竟然還端坐著齊刷刷盯著我,倒是讓我挺不好意思的。風吟笑瞇瞇道,是見我睡的太香,他們都不忍心出聲商量吵著我睡覺了。我問他們商量得如何了,眾人皆一臉凝重,想來是啥也沒商量出來了。我打量了一眼千重,顫巍巍地開口道:“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啊……”然而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急速敲響,千重去開了門來,大香主姜景便闖進來,見我們都在竟是松了一口氣:“你們都在一塊可真是太好了,快些前往省身塔吧。”他道,“那群小和尚都被殺害了。”眾人聽得皆驚,千重眉頭緊鎖,當即抱劍第一個跨出房門,我急急跳下床,艱難的一邊找鞋一邊盯著千重的后腦勺喊道:“我覺得杜應衡不像是偷邪功的人啊——!”千重的后腦勺頓了頓,頭也不回地走了。風吟把我摁回床邊道:“你就不要去看了,你還小,回頭血腥氣的看嚇著你。”

  我點一點頭乖巧坐下,杜應祺欲言又止,還是隨風吟一道趕往省身塔了。我本想裹著被子繼續睡,突然想起來這是千重同任之的房間,好在我與風吟就住他們隔壁房,我慢悠悠地晃回去,關好了門窗,盤腿坐在床上,從懷中取出了我的錦囊。惠懿的玉佩先滑落出來,我繼續翻找,取出一枚水藍色的墜子。伊諾迪說,他媳婦兒顧涵秋的病所需要的一味藥叫做風鈴竭,另一味藥叫做雪兔子,雪兔子,那不就是薊菊草嗎?至于風鈴竭——門突然被打開,我下意識藏起了墜子轉頭望去,伊諾迪搖著扇子笑瞇瞇地側身溜進來。真是想曹操,曹操來了。

  我頗有些戒備地盯著他。他面皮倒是很厚,直接往我床邊一坐。我有些奇怪他為什么不去省身塔而在這里,沒想到他卻道:“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天下盟防我如防狼,現在又加上無俠宮,我看杜應祺恨不得住你房頂上算了。早知道死幾個小和尚能見到你,我應該早點動手的。那幾個小和尚也沒算白死了。”我心里一震,難不成這殺人狂魔就在我床邊杵著?伊諾迪又道:“你別那樣看著我,我不殺孩子。我只是想同你說,托你們兄妹的洪福,那些人都活的很好,給我西鏡帶來不少你們中原的好技術。那時候你在宮里失去消息后,我才敢慢慢的依次放一些人回去接家眷,如今七七八八的倒是給我西鏡加了不少人口,我國能有此平穩發展,多虧你們兄妹。”

  我打心眼里不想接這個話,他又道:“只是涵秋的身子令我十分擔憂,那些雪兔子風鈴竭之類的東西,我真是頭一回聽。”他瞟我一眼:“尤其風鈴竭,我只聽過血竭,什么是風鈴竭?”

  我道:“承乾是怎么跟你說的?”他道:“只說是一味藥引,須得磨碎了服用。”我冷笑道:“你不如從路邊找塊石頭磨碎了喂她。”他露出一副“你果然知道”的表情,道:“我雖不知道你們兄妹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我是真的想救涵秋一命,你不是也同她是好姐妹嗎?你竟如此冷漠?”

  “不然如何,我也要拼了命的救她么?有多少人拼了命才讓我茍活至今,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好好活著。還有風鈴竭,”我抬眼看他道,“你不必再費心找了,你找不到的。”他嘴硬道:“你不說也不要緊,待我自己翻遍你們中原的藥書,我自己找。”我嗤笑道:“那就隨你便。”

  我二人不歡而散。

  想起以前和顧涵秋的一點破事,自己又傷心又委屈的氣了一會兒,這才定定心,把墜子、玉佩都收好。外面天已大亮,我也不想睡了,索性留了張紙條,告訴他們我先去齋堂混點早飯吃。本來今日應該有比賽的,只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只能暫緩。漸漸吃飯的人也多了,都在談論幾個小和尚的事,我躲在角落里喝著豆漿一邊聽,也怪唏噓的。說是老方丈的師弟,后堂釋宏善老和尚抱著幾個孩子老淚縱橫,有一個小和尚還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兒子,老和尚直哭不知道如何跟他們凡世的爹娘交代,當時場面一度令人心碎。而且震驚的是,殺小和尚們的武器招式都出自無俠宮。耿直的千重當場指出,在杜應衡是偷秘笈的疑犯這件事面前,用無俠宮的東西殺人滅口簡直是明顯的栽贓嫁禍,這件事同無俠宮應當沒有關系。因為杜應衡被關著,杜應祺和我們幾個呆在一起,就剩了個他們神出鬼沒的宮主。于是眾人便說要去請無俠宮宮主明月過來,但是好巧不巧,明月那兒人去房空——他又消失了,也不和別人打招呼,杜應祺自然是不知道明月去哪里的,于是眾人又覺得明月就是那個殺害小和尚們的兇手。他們越討論越上頭,最后一個穿著江寧平谷弟子服的站起來大聲宣布道:“一定要沖上幽寂山,將無俠宮這不陰不陽的門派滅了!”便有其他人說:“請君先上。”那弟子又忿忿坐下了,引得眾人一陣冷嘲。

  我十分無語。

  不多時,千重一行帶著垂頭喪氣的令月來找到了我。

  令月眼圈紅紅,我不敢再刺激她,殷勤地打了兩碗豆漿,一碗給她,一碗給我家風吟,風吟很是滿意,她卻一言不發默默捧著碗喝豆漿,我坐她邊上瞧得一清二楚的,那大滴的眼淚全混著豆漿喝進去了。謝二堂主正巧坐在令月另一邊,和我眼神交流了一番,我奪下她的豆漿,把一個熱饅頭塞她手里,任之也十分配合地拿過一碟蘿卜干放在她跟前:“就著吃。”

  我又轉頭看了杜應祺一眼。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拿著個地瓜干啃,我認命地又去給他弄了碗豆漿。千重看了看這沒心思吃飯的兩個人道:“好好吃飯,吃完大家都去休息一下。風吟,小八,你倆就陪著肖姑娘,我已同義母說過,讓她在小八的房間放了三床被子,你們三個就在一起。任之,你陪著杜兄弟。”我奇道:“你呢?你去哪?”千重麻溜地吃掉自己的早飯:“我去換孫鴻,他看著杜應衡呢。”

  這倒也是,除了武林盟主關景堂自己的門派,確實也沒有比天下盟更公允更適合的了,要么就只能驚動官府了。不過江湖一向有江湖的規矩,官道的向來和武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大家約定好晚上在我們房間見面,便都散了。令月乖乖跟著我倆,一言不發。風吟累極了,率先簡單洗漱后拉過一床被子,沒過多久呼吸就十分均勻了。我給令月擦了擦手,擦了擦臉,安撫她休息。待我自己收拾了一番躺好后,令月突然一個側身,緊緊摟住我。

  我腦子一下子蒙了。

  我轉頭看她,她雖然眼睛閉著的,但是眼縫里流出的淚水宛如潺潺的溪流似的。我也只得側過身子輕輕摸摸她的臉蛋,又揉揉她的額頭,她大概默默地哭了一會兒,喃喃道:“應衡哥哥不是壞人。”她大概是累恍惚了,摟著我說了好多好多話,說的斷斷續續的模模糊糊的,反正就是杜應衡救過她的命,然后和所有關于男女之情的話本子一般,她就喜歡上這個救命恩人。只要她在宮外,就想方設法的去找他,死皮賴臉纏在他身邊,杜應衡待她確實也和一般女子不一樣,哦,有一個人除外,那人就是洛陽首富的女兒楊紫晴,就是我們在金陵十全樓千重去見的“晴姑娘”。但是她沒有見過楊紫晴,她也不知道杜應衡有多喜歡楊紫晴,她只知道杜應衡待她自己的態度是越來越熟稔的,這很好,她很開心。

  這傻姑娘。我看著令月沉沉睡去的容顏心里罵了一句。

  這一等就等到了酉時。其實我早就睡醒了,只是令月風吟還在睡,我也跟著閉目養神。陣陣香味飄來,隨著香味而來的是謝任之的大嗓門:“風吟!小八!我曉得你們醒了!快起來快起來放我們進去!”我們三個立馬驚坐起來,還好都是和衣而眠的,簡單攏了攏碎發,我就下去開了門,任之提著食盒幾乎是屁滾尿流沖進來的,跟著杜應祺,后面孫鴻扶著千重。

  千重說有人來劫杜應衡的獄,他打不過,讓他們跑了。他說得十分輕描淡寫,我們三個聽得十分傻眼。在我的印象里,能打的過林千重的統共也沒幾位,能有人先撂倒外頭站崗的和尚,再入內打暈執勤的千重,實在是個高手。

  但無俠宮吧,它實在是一個孤僻得非常孤僻的門派,別說杜應衡,連杜應祺這樣拿過天元大會頭名的都沒有幾個朋友,更別提杜應衡和他們那位看著很瘦弱的宮主明月了。按說誰能有救杜應衡的本事,除了他的兄弟和他的宮主,那就只有令月用郡主的身份逼迫少林寺放人了。用排除的辦法,杜應祺和令月都和我們在一起,所以只有明月。

  當然,這些都純屬我瞎猜。

  我能想到的,關景堂他們自然也能想到。明月與千重是打過架的,明顯一個打不過千重的人突然就打得過千重了,關景堂想不通,眾人都想不通,因此明月也被他們排除了。他們看千重只是有點輕傷非常不滿,質問他為什么不全力阻攔,千重奇道:“我要是攔丟了命,諸君此時恐怕連一個能質問的人都沒有了。”把在場的各位都噎得不輕。

  當時場面一度非常劍拔弩張。

  他這個態度吧,就很曖昧了。你要說千重不用心看守,可他講的確實是這么個道理,雙拳難敵眾手;可你要是說千重用心看守吧,一個天元大會的冠軍怎么說也能同時和幾個人打架吧,怎么能受了點輕傷就認輸?這讓各門派心里十分不高興,堂堂天下盟的堂主,大弟子,怕死還可行?

  因此他們回去想了一夜之后,第二天聚集在關景堂夫婦房間門口鬧事。

  盟主夫婦還未露面,任之撥了撥人群,然后安撫群眾道:“大家靜一靜,我們天下盟絕不是貪生怕死的,只是恐怕打下去傷亡無法預估,難道各位真愿意看到再死幾個人么?”然后就有人說:“豎子婦人之仁!早說你們心慈手軟就不該讓你們看著杜應衡”一類的,更有甚者起哄罵千重是個軟蛋。結果……謝二堂主差點和這幫人打起來。

  “請關盟主出來,給武林一個解釋,給諸門派一個解釋!”為首的一個鬧事的抱拳沖著關景堂的房門道。風吟同我咬耳朵:“這個人是江寧平谷的弟子。”

  關景堂沉沉穩穩地開了門,徐徐望了一圈眾人,方道:“諸位可是覺得老夫這個武林盟主當得不稱職?”江寧平谷的弟子道:“小輩不敢。”關景堂瞟了一眼,又道:“那么諸位就是覺得我天下盟是不配做武林中盟了。”別人道:“盟主倒也不必如此說,咱們就事論事,以貴派林千重的身手,不像是看不住人的樣子。”冷哼道:“倒像是主動放出去的。”

  千重巋然不動地站著,眼中沒有一絲感情。

  關景堂道:“那么你可有證據?”那人道:“沒有證據,不過,如果不是主動放人,怎么會只受了個輕傷?”關景堂便笑道:“原來如此,是嫌千重傷的輕了。老夫且問你,他們是來劫人的,還是來殺人的?”那弟子斬釘截鐵道:“當然是來劫人的!”關景堂道:“那不就是了,人都接到了,不趕快離開留下來打架算是怎么一回事?”

  千重道:“正是,他們并不戀戰,而且招式五花八門,攜帶的暗器更是魚龍混雜,就我們打斗的那短短功夫,我已發現了梅花鏢、峨眉針、點心珠、飛鴻環四種,”他看一眼在場的人,用一種顯得自己特別公允的聲線道:“對方意圖很明顯,想栽贓在所有門派身上。”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低語不斷。我心里是一千句一萬句想罵千重混賬,裝,繼續裝。

  果然江寧平谷的弟子道:“什么招數什么暗器都不打緊,要緊的就是是你林千重的眼皮底下,人不見了。”

  他看向關盟主:“盟主今日說是不能給個說法,我就要報官府了。”

  令月憋著沒動,風吟跳下來道:“杜應衡是拆了你家廟還是毀了你的婚呀,你這么恨人家,你們江寧平谷管事兒的都不出來,憑你一個小弟子在這兒牛不喝水強按頭,別人說的你都不信,既然不信那就趕緊去抓杜應衡回來吧,好再問問杜應衡,是不是林千重放走了你,他若不承認你就像今日這般強行讓他承認多好。”

  有旁人附和起哄:“就是就是。”那弟子很是沒臉。關景堂見坡就下,道:“今日累諸位在此,此事的確是我天下盟的失職,我們一定會把人帶回來,查清楚整個事件,給大家一個交代。”我心想:武林盟主也挺不好的,本來跟我們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現在可好,硬是活生生的插進去腳了。

  突然人群后方動了動,讓出了一條道兒,曹洄帶著他的兵,緩步上前道:“交代什么,本將軍已經知道了。”

  關景堂的眼睛瞇了起來。

  曹洄開門見山道:“既然關盟主解決不好,不如由本將軍代勞,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江寧平谷的弟子自然第一個支持,別人自然也有反對的。關景堂還未有反應,釋宏均方丈則道:“官府有官府的法度,武林自然也有武林的規矩,中郎將怕是不大好插手此事吧。”曹洄則道:“江湖規矩自然是有,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都是皇上的臣民,那就要守官府的法度。那些小和尚都是孩子,對孩子都能下手,而你們江湖卻連個兇手都抓不出來,反而在這討論杜應衡是誰帶走的,簡直可笑。”

  我本來是很不屑曹洄插手的,可他說的竟然十分有道理,怎么辦!

  釋宏均道:“盟主如何做自有盟主的做法,武林一向不插手官府之事……”曹洄拍了拍老方丈的后背,打斷道:“本將軍知道,官府給你們一定的自由,但是這件事你們做過了。”

  千重道:“那就請問中郎將高見了。”

  曹洄斬釘截鐵道:“我已下令封山,同時封控崇高城,有任何可疑人士一律抓捕。本將軍也在此宣布,無俠宮乃是邪教門派,諸門派理當趨之,也是還你們自己一個太平。”

  關景堂道:“崇高乃洛陽要道,如此封城,只怕動靜太大驚擾百姓。”曹洄便笑道:“這便是官府的好處了,官家出面,總比你們武林獨自扛著好,再說讓這樣的殺人兇手同盜邪功的一起流落民間,這才是最令本將軍擔憂的。”他話鋒一轉,看向杜應祺:“來呀,先將他兄弟看押住。”

  我正好站在杜應祺身后不遠,準備攔著,令月比我更快一步護住杜應祺,喝道:“誰敢?”

  曹洄立馬道:“住手。”他也不搭理已然拔出劍的千重同孫鴻,人群中自動讓開一條道兒能讓他平穩地走到令月面前。沒想到曹洄只是細細打量了令月兩眼,突然嗤笑一聲轉回頭問身邊的:“這姑娘是……?”不等別人回答他,他又故弄玄虛地自問自答道:“啊,肖姑娘……對對對,是肖姑娘。我喊著有些不順口,要不我喊一句六姑娘怎么樣?”

  令月冷眼扭過臉沒理他。

  曹洄也并不覺得尷尬,反而十分熱情道:“六姑娘,六姑娘還是不要妨礙我公務的好,您讓一讓?”

  令月抿了抿唇,絲毫未動。有不長眼的兵丁想越過去直接抓人,千重同任之直接就已經圍在了令月身邊。曹洄親自攔住了那兵丁,扭過臉就和令月對視,也不講話,就這樣杠著。令月壓根不怵,反而微微抬高了下巴,用看著一條狗,對,看著一條狗的眼光看著曹洄。

  我其實有點擔憂,因為令月同曹洄一向是沒什么交集,更沒什么矛盾的。此番對上,也不知道是誰之前得罪了誰,總歸不是一個杜應衡能造成這種場面的。

  在這一片劍拔弩張的當口,曹洄最終笑道:“得,既然是六姑娘想保人,那我就給您這個面子,下次可就不能夠咯。”然后踹了一腳那兵丁,“我們走。”

  官府的人率先離去,鬧事的江湖弟子也隨之散去,一下子關景堂的房門前空蕩得只剩了我們幾個,令月依舊保持著一個護雛的姿態,我走上前去輕輕搖了搖她,才聽她重重喘一口氣松軟下來。總算曹洄聰明,我以為他當場要稱令月一句“郡主”來著。風吟奇道:“肖姑娘同曹中郎將是個什么關系?他對你很是客氣呢。”令月回頭瞟她一眼,淡淡道:“有沒有關系,同風吟姑娘也沒什么關系。”堵得風吟很是生氣,跺腳跑了。

  八卦頭子謝任之看著令月的背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同情地看他,他很快也注意到我這種同情的目光,于是他對著我欲言又止了。千重道:“他們散了,我們也散了罷。這些天肖姑娘和杜兄弟就和我們一道,免得曹將軍再來找上。”關景堂道:“正是。釋宏均方丈已同我商議,天元大會該比的還是得繼續比,總不能辦一半兒了就扔下來,每件事都須得一樣樣的結束,也好給武林一個交代。任之,你務必要好好準備。”成功澆熄了謝二堂主心頭那把八卦的火。

  令月也動身離開,我急忙拉住她道:“姐姐,你去哪里?”她卻轉頭看我一眼:“你不必擔憂,曹洄不敢動我。”走得很是堅定。

  就剩一個杜應祺了。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又快又突然,我都找不到和他單獨說話的時機,總算現在就剩了我倆,竟有些相顧無言是怎么回事?但他先開口了,他讓我不要擔心他哥,他哥不會有事。

  我有點愣了,因為杜應衡偷沒偷《六誅》、是誰說動千重放走的他、以后他該怎么辦,其實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縱然有一些擔心,那也只能是擔心令月了。但是杜應祺既然主動開口安慰我,我少不得也要安慰他一番。然后他問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更加愣了。

  我掰著指頭算道:“天元大會過后要跟他們去參加什么楊紫晴的壽宴,然后再玩玩轉轉的就要回金陵啦,回了金陵以后再說吧。”這回換他一愣了:“就這些?”我點頭點得十分無辜:“是呀。”他便有些沉默了,我就反問了一句他以后的打算,他道:“我本想我哥天元大會之后進軍中的,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可能是要往后推一推了,再者,”他想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以為小姐早已不在人世了,沒想到您還活著。”

  我看了看他那張面具臉,他本因參軍而差點丟命,如今更是以一副面具來遮掩那些抹不掉的傷痕,而他跟我說他原本打算再去參軍……我隱約想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又不確定他究竟想干什么。我道:“別去了,有什么好去的呀。”他道:“我忘不了三殿下的臉。”

  我的笑容凝在唇角。

  我也永遠不會忘記,承佑那張帶血的臉。他的面龐是那樣猙獰,血痕和火灰卻擋不了他眼里溫潤澄凈的目光,他就那樣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告訴我,讓我好好的活下去。

  活下去。這三個字就如同魔咒一樣禁錮著我,壓抑著彼時滔天恨意的我。我拍了拍杜應祺的肩頭:“三殿下更希望你先好好活著,替他看看他沒看過的東西,替他嘗嘗他沒吃過的東西,娶妻生子,平穩終老。”

  他用顫抖的嗓音重復了一遍我最后八個字,“小姐,是您和三殿下救了我的命,三殿下的恩我已經報不了了,我杜應祺此生,也只為你而活。”

  托他這一番表忠心的話,我渾渾噩噩的回到風吟身邊。

  事實上后面一連幾天,我都挺渾渾噩噩的。這種渾噩驅使著我去旁敲側擊了下風吟:“如果有人說他為只為你而活,你該怎么辦?”風吟聞言紅了臉,嬌羞道:“要是千重哥哥跟我說這個話,我恨不得立馬嫁給他。”我翻了個白眼,問了白問。

  然后我也去旁敲側擊了謝二堂主,任之竟也用認真堅毅的表情告訴我,他也有一個為她而活的姑娘,他說這種和世俗的男女之情不可同類耳語,這種情感更加真摯,似乎可以稱為是一種信念。我問了問是不是銀月姑娘,謝二堂主不置可否。我自然也不會傻到去跟千重這種不解風情的人討論,于是這個話題就被擱置了。但是謝二堂主是什么人,會武功的包打聽,天下盟第一八卦頭子,他用了一圈排除法精準確定是杜應祺同我說的這番話,要不是他大賽臨頭,我可能要被他拉著聊上三天三夜,把我祖宗十八代都聊出個遍。

  因這些事端所耽誤,少林寺宣布辟出兩塊比武臺,勝者組敗者組同日開打。任之八卦歸八卦,打架也挺不含糊,在勝者組贏得風生水起一路順順當當的打到了頭,就等著敗者組比出個結果然后同任之爭奪最后的頭名了。姜景與孫鴻一直在敗者組那邊觀戰,帶回來的消息也是十分精彩,什么武當派掌門親手帶大的小弟子上場竟然打不過峨眉山的姑娘,玄火觀的弟子比賽的時候被對手聚星閣的弟子傷了眼睛,半瞎了,非說聚星閣暗藏暗器,聚星閣自然不認,說是打斗的時候機緣巧合帶起的塵土碎石傷的……總之,少林寺的老方丈是十分頭疼了。

  敗者組的最后一日比賽,我們幾個都到場觀戰。我本不大看得懂這些招式秘笈的,只是跟著瞎湊熱鬧,風吟十分貼心地準備了茶水糖果糕餅一類我愛吃的,應該說一大早我是挺高興的。但是沒想到開打之前,曹洄也來了,說什么要給皇上挑人才,很是不客氣地就坐在了本該是關景堂的座位上。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看豐山趙掌門是挺不高興的。只要曹洄不來煩我,他愛怎么著怎么著。我如是想,也順帶把椅子往人后挪了挪,盡量讓坐在前面的任之擋住我。杜應祺坐在我旁邊,看看我,又看看曹洄,最后他也微微側身坐著,這樣正好把我擋得結結實實,這人真是太上道了!

  在千重與任之不斷的低聲交談中,我昏昏欲睡。直到千重轉頭回來捏捏我的臉,我這才朝比武臺上看去。

  這一場是西鏡彌婆教尹迪對戰江寧平谷陳秀書。

  我頓時人清醒了一半。

  這陳秀書便是那日在關景堂房門口鬧事的弟子,想不到他竟然能在強者如云的敗者組里打到最后,我還以為是個草包呢。伊諾迪上場斯斯文文的同各方抱拳行禮,抽出了他腰間的紫色扇子,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兩人即刻開打。

  陳秀書簡直不像是比武切磋的,倒像是起了殺心的,他開場直接拿著劍沖過去,招招都是進攻,伊諾迪舉著他那把扇子上下擋劍,一時之間竟躲得有些狼狽,即便如此,伊諾迪一看便是要比陳秀書厲害的,因為他躲著還能抽空收扇反擊幾個回合,陳秀書怎么也近不得他的身。任之和千重邊看邊點頭,我看得眼花繚亂,不由感嘆道:“竟有人能把扇子使成這樣。”千重道:“有人練劍,有人習刀,有人使綾,有人舞杖,各人所學武器不同,即便是同樣的招式亦能有不一樣的結果。”任之道:“你千重哥哥有花夜劍,你任之哥哥我是練鞭子,小八你看看你,你有啥拿得出手的?”

  我翻了個白眼,揚頭得意道:“我彈弓打得好!”他們都笑了起來,連杜應祺都帶了一點笑意。我便問他的拿手武器是什么,任之轉頭酸酸地插嘴:“他?他沒有不會的,你給他個樹枝,他都能把我打趴了。”

  這話說的大家都哈哈大笑,我笑得直接倚在風吟身上揉肚子。真不愧是謝二堂主怕了三年的人,不過聽杜應祺如此厲害,著實令我吃驚,真不能把他和當初的杜參軍相提并論。

  這時只聽得一聲慘叫從比武臺上傳出,然后陳秀書的身子就從上面落了下來。眾人都有些吃驚,雖然比武切磋免不了傷人,但伊諾迪明顯下手也太重了些,這么高的臺子,也不知道陳秀書會不會給摔傷骨頭。少林寺的人上前去檢查陳秀書,發現他委實傷的不輕,后腦勺著的地,我一聽都覺得這人估計活不久了,于是關景堂叫停了比賽,開始問責。

  伊諾迪的理由十分簡單,他道一句:“你們只瞧見我把人打下來了,沒有瞧見他對我步步殺招嗎?”成功讓方丈老和尚一行在內的門派掌門人都閉了嘴,只憋出一句“陳弟子確實打得十分激進”,然而有好事者道:“人都要死了。”這使伊諾迪更加生氣:“你們中原少拿這一套綁架老子,是不是也讓我血濺當場諸位才覺得公平?”關景堂十分頭疼道:“都閉嘴。”

  他看一眼千重:“去請青林仙人來。”場中便有人提醒:“青林仙人乃是邪派無俠宮人。”關景堂閉了閉眼道:“人命當前,沒有正邪。”他又一指杜應祺:“你同他一起去請,你二人務必用最快的腳程將人請到。”他倆即刻去了。江寧平谷上來一位管事的門主瞧了瞧倒在地上的陳秀書后,道:“去請中郎將來。”此話一出,在場的情況就有些微妙了,武林不牽涉官府,各大掌門都出言阻攔,豈料江寧平谷一心要請,這樣的心思就很令人琢磨了。關景堂道:“看來是覺得老夫做事欠公允了,也罷,就勞煩曹將軍來一趟也可。”

  風吟暗自罵道:“神經病,沖著我們來做什么,又不是我們天下盟傷他的弟子。”姜景轉頭示意我倆不許吱聲,任之則是下意識地把我倆往他身后藏了再藏。曹洄的腿腳很快,片刻間便到了,就像是等在一邊似的。他也不問喊他來干啥的,煞有介事地先看了看陳秀書,然后讓他手下人去把他們隨隊的醫官帶來。醫官來了以后把脈聞望一套流程走下來,說陳秀書已經不幸去世了。這其實是大家伙心里都明鏡的事,只是伊諾迪到底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江寧平谷的眾弟子更是情緒激動,叫囂著讓伊諾迪一命償一命。

  曹洄漫不經心看一眼伊諾迪就愣住了,微張個嘴不知道說什么。我想起伊諾迪之前說曾入宮拜會過承乾,那么作為承乾親信的曹洄自然也不會不認識西鏡國的王太子,我有些看好戲。果然還是曹洄身邊的機靈,出言道這一位便是那傷人的彌婆教尹迪。曹洄“啊”了一下,便有些躊躇。關景堂則補刀道:“曹將軍插手便代表朝廷,彌婆教乃是西鏡國國教,將軍處事需從兩國邦交考慮。”曹洄冷笑道:“這個自然無需盟主教我。”

  此刻江寧平谷眼巴巴瞅著曹洄把伊諾迪千刀萬剮,伊諾迪邪魅一笑,一臉無所謂。曹洄默然許久,又到陳秀書身上,頗為惋惜地摸了摸他尚有溫度的身體,只道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最終會憋出個什么結論,對個尸首講一堆廢話,在這玩什么禮儀仁孝那一套呢?

  只見他突然間翻起那陳秀書的衣服,驚道:“《六誅》?!”

  眾人皆大驚,伊諾迪當即變了臉色。曹洄抬起頭惡狠狠盯向伊諾迪的方向下令:“抓住他!”他手下反應很快,伊諾迪反應更快,開扇揮出一把迷煙,趁著煙塵未盡,眾人自保的時機逃之夭夭了。曹洄不顧迷煙,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大吼道:“抓住他!”

  這是唱的哪一出?關景堂同方丈老和尚都派了幾個弟子追出去、我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在那個瞬間我又下意識覺得,曹洄一向耍詐,這種一驚一乍的事他沒少干過。于是繼續拉著風吟藏在人群中,看掌門們上前查看陳秀書的身子,只見他腹部一個紫紅的掌印,指尖的部位尤其紫紅。我是不知道《六誅》這邪功長什么樣子的,那么曹洄是怎么知道的?不容我多想,關景堂蹙眉捻須道:“確實是第一重的招式。”但他們在座的各位并不能有直接證據證明伊諾迪會《六誅》,并且之前杜應衡盜邪功的事已經有了定論,于是關景堂接替曹洄宣布西鏡國彌婆教尹迪放棄本屆比賽,并且作為懲罰,彌婆教在未來三屆里都喪失報名資格。

  敗者組的最后一場比賽就這樣結束了!只是可惜了陳秀書的一條命啊。看著別人把他抬下去,我有些唏噓,不知道他成了誰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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