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啊！”

　　一記重錘敲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盤子里的包子跳了兩下。

　　方歡歡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玉米粥走了進來，看向正盯著手機目不轉睛的老人，一臉無奈。

　　“爺爺，該吃飯啦！你說你也真是，熬個通宵不說，現在又去看什么綜藝直播，要是被老爸知道了，看他回來怎么說你。”

　　說著，方歡歡把碗放在桌上，把方永面前攤開的本子收起來。

　　過程中瞄了眼，就見本子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潦草至極，很難辨認寫的是什么。

　　只有正上方幾個字是一筆一劃寫下的，好幾處筆勁都戳破了紙張。

　　方歡歡一字一句讀著。

　　“手寫的...從前？”

　　讀到這方歡歡把臉一板。

　　“爺爺你又偷偷寫歌了？！”

　　方永眼睛盯著手機屏幕目不斜視，原本伸向包子的手微微一頓，又恢復正常道。

　　“哪有...我什么時候寫歌了？”

　　“那這是什么！”

　　方歡歡把本子往方永眼前一放，忍不住埋怨。

　　“醫生可是說了，你這腦梗剛好，不能過度用腦，你偶爾通宵也就算了，我也管不住，還想偷偷寫歌...不行，這事我得告訴老爸！”

　　方歡歡說到這還有些氣悶。

　　爺爺作為華語樂壇知名作詞大家，寫歌向來是咬文嚼字，斟酌再三。

　　廢寢忘食不說，腦子里那根軸高速運轉就沒停過。

　　長時間下去，這副身體又要垮了。

　　老爸正在國外以第一編輯的身份跟著劇組拍戲，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因此正在讀表演系大三的她不得不請假回來照顧爺爺。

　　結果爺爺三天兩頭半夜起來偷摸著研究什么中文說唱，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哎...”

　　方永聽到這才有點慌，看著眼前正生悶氣的孫女，忙笑了兩聲。

　　“歡歡啊，我可沒寫歌，這是人家小伙子寫的，我只是覺得寫得好，拿過來品析品析。”

　　“真沒騙我？”

　　方歡歡看著方永指著屏幕里那個叼著棒棒糖的身影，湊上去看了眼。

　　年輕的過分，還長得有點小帥。

　　說是她們表演系的她也信。

　　這樣的人能寫歌？

　　方歡歡臉上閃過狐疑。

　　“爺爺我記得你說過，現在華語樂壇新生代都是歪瓜裂棗，什么時候能聽到你夸人了？”

　　“哎，你還別不信。”

　　方永咬了口包子，就著玉米粥呼哧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道。

　　“今時不同往日，從他身上我看出了華語樂壇的一絲希望。”

　　這么夸張？

　　平日里不怎么關注音樂圈的方歡歡第一反應是不信，不過眼見方永信誓旦旦的表情，下意識沒有反駁。

　　她還從來沒見過爺爺這般嚴肅的神態。

　　“只是可惜這絲希望估計又要無了。”

　　聽到方永又在那唉聲嘆氣，方歡歡不由有些好奇。

　　“爺爺你剛夸完他，怎么又這么悲觀？”

　　不提這倒好，一提方永就有些來氣，看著屏幕里的身影恨鐵不成鋼道。

　　“這小兔崽子不過剛剛寫了兩首歌，就飄得不行，比賽過程去拍廣告...這是哪個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方歡歡這才注意到，直播間標題是【最強新秀·音樂創作人36號選手陸然（第一主題周）】。

　　比賽途中接廣告？

　　看著拿著棒棒糖擺造型的陸然，方歡歡下意識笑出聲來，差點沒把嘴里的粥噴出來。

　　“這也太逗了吧！這么缺錢么？”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急于流量變現的明星。

　　何況才寫兩首歌...能有什么名氣？

　　“不行！”

　　邊上方永越想越氣。

　　自從昨晚接了老友黃燦那個電話，聽到那一段炸裂的中文說唱后，他一整晚就在盯著直播回放一點一點琢磨曲譜歌詞。

　　這首歌曲的歌詞解構后呈現出來的內容，使得大半夜他驚出一身熱汗，暢汗淋漓！

　　痛快！

　　這般營造意象的歌詞，這解決中文說唱平仄癥結，以及字調韻腳的創新處理方式...

　　都讓他驚喜交加。

　　沒想到他花了數個月也一籌莫展、整個音樂圈都無法解決的難題，竟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給破解了！

　　而且是在兩個小時內寫出來的！

　　這讓他內心洶涌澎湃。

　　新生代出來這等人物...

　　華語樂壇何愁不興？！

　　他敢篤定，這首副歌部分的旋律傳唱度和說唱部分到達的高度，會讓這首歌曲走的很遠很遠。

　　甚至...有可能沖刺黃金，也說不定。

　　因此徹夜未眠的他打開001號直播間，本想著再看一眼陸然寫歌會是什么模樣時，就見到陸然直奔廣告拍攝現場這一幕。

　　這讓方永又驚又怒！

　　好好創作幾年，什么名利沒有？

　　非要一開始起步階段就沉迷錢財。

　　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創作創新能力堪稱一流的音樂界新人，方永可不想看他一步一步墮落下去。

　　不行！

　　想到這，粥喝到一半，方永就有些氣飽了，忍不住拿出手機擺弄。

　　他把正在直播的app給關掉，打開微聊進入名稱為【CSA評委會成員總群】的群聊。

　　里面共有987個成員。

　　戴著老花鏡，方永把手機往前舉了舉，一筆一劃地手寫打字。

　　“有一首歌曲《手寫的從前》情況特殊，還請大家今天完成評分。”

　　發出去后不一會，就有人回復。

　　“方老師，什么歌用得著您親自催評？”

　　說完還@了一下全體成員。

　　方永沒有回復。

　　在最終評分出來之前，他不能透露他對這首歌的任何看法。

　　這時方永見到置頂群聊【南山客】里有新消息，點進去一看。

　　昵稱“東北老趙”最新發了一段語音。

　　啪，方永點了一下，頓時帶著濃濃口音的大嗓門飄了出來。

　　“老方，啥情況啊這是，從沒見你推過歌啊以前，還有你發錯群了是不是，總群評分那是黃金單曲才有的待遇。”

　　下面又有幾個人發了長短不一的語音消息。

　　方永一一點聽完，然后手寫了幾個字，又刪掉，直接按住麥克風。

　　“快快快，老家伙們，趕緊去聽這首歌，審核流程那邊不要卡著，今天必須把評分給敲定咯！其他的別管！”

　　“東北老趙”又發了一段語言。

　　“我說老方啊，我剛搜了下這首歌都沒音源，只有現場版本，聽得是中文rap，你是不是研究出什么東西來了，拿出來給大家伙參考參考。”

　　方永直接打字拒絕。

　　CSA評分作為中華歌曲協會官方的評分態度，講究的就是公平公正。

　　他直接在群里催歌加急評分，已經是一件不算違規的出格舉動了。

　　怎么能用自己剖析出的成果去干擾其他評委會成員的判斷？

　　忽略掉一大堆群聊里的消息，方永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不行！

　　方永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妥！

　　這首歌萬一又爆火了，陸然可不是得飄得天上去？

　　哪有心思沉心創作？

　　不過刻意打壓...壓低評分，這有失CSA的公正。

　　他自然干不出來這等事。

　　因此他心里一面想迫切知道這首中文說唱在其他評委會成員眼里是什么價值...

　　又隱隱希望他們能分數打低一些，讓陸然清醒清醒。

　　猶豫了半晌，方永一拍桌面。

　　“不行，我得去趟金陵！”

　　“金陵？”

　　一邊方歡歡剛喝完最后一口粥，聽到方永這么說，眼皮抽了抽。

　　就您那身子骨還吃得消長途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