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夜來襲
車票還是那張車票,但經過剛才那么一鬧,誰也不會把目光盯在張帆和文雪的身上了。
倒是那個猴臉男人,身上集聚了太多窺伺的目光。
“你怎么想到的?”文雪興奮地壓抑著聲調,亮晶晶的眼睛閃爍著崇拜的光。
她還以為車票丟了,沒想到是張帆自導自演了一出監守自盜的戲碼,成功轉移了火力。
張帆淡定地磕著從河伯的推車上順來的瓜子,回答道,“這件事很容易想到。我相信,現在找到拼圖的人不會只有我們。但幾乎沒有人透露任何消息。這很好理解,誰也不想成為活靶子嘛。”
“對啊,”文雪咬著汽水的習慣,她做女演員的時候可從不敢碰這些,現在還有點小愜意,“我一開始就想低調來著。”
“但我們已經被看到了,那么多雙眼睛在。所以將計就計。
不過,我的辦法也算不上好辦法。”
文雪瞪著眼睛,嘴巴的一側緊緊抿著,把臉頰鼓成一個肉嘟嘟的形狀,像極了動漫里的少女,“這還不是好辦法?有什么后顧之憂?”
“因為有些人,不會相信的。”
眼看著倒計時即將走完12個小時,張帆帶著文雪穿過一節一節的硬座車廂,走到了僅有的兩節硬臥車廂。
“我們為什么提前到硬臥區啊,天還沒黑呢。”文雪不解,但也在距離張帆最近的對鋪躺了下去。雖然是硬臥,但感覺和白色房間的床墊也沒什么區別,還算舒適。
“12小時快走完了,我是猜的,接下來是12個小時的黑夜時間。”
張帆看著文雪乖巧地蓋上了被子,有些好笑地問,“怎么了,緊張?”
文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緊張。因為你說,有些人不會相信。他們應該會來找我們的吧。”
“所以,你要不要過來,睡在我這邊?”
張帆發誓,他說這句話絕對沒有半點想占便宜的意思。他是真心實意擔心文雪夜晚會遇到什么危險。
文雪的頰側飛出兩朵緋紅,她把目光移向別處,“你在說什么,我才不要。”
說剛說完,天空就以光速變暗,窗外的青山綠水從清晰可見變成了一道道暗影,直到全部淪陷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車廂內,也是黑漆漆一片,只有頭頂的倒計時還不停地走著,顯示著剛剛走過12個小時的時間。
黑暗中,有些細碎的腳步逐漸悸動,在車廂內緩緩移動。他們移動的方向并不唯一,但文雪能聽出來,有些人,是朝著他們的方向來的。
車票,被她藏在了內衣里。那是她認為的最貼身的地方。她緊緊攥著蓋在身上的被子角,這是她的第一層屏障。
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只有一個人,那個人摸索著床位的鐵欄桿,在緩步前進。
越來越近,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但突然,就沒了動靜。
是走了嗎?還是覺得,這里沒人就回去了?
文雪這么想著,一只炙熱的大手伸進了她的被子里,在她的腳邊來回摸索。
“啊——”文雪大叫一聲,直接從床上彈起來,跳到了對鋪張帆的床上。
張帆早就料到有人會對他們兩個人出手,但沒想到這么沒耐心,這種事怎么能在剛入夜的時候做呢,怎么也得等人累了睡著了以為不會再有人來的時候吧。
文雪趴在他的懷里瑟瑟發抖,被那只莫名的手嚇得不清。張帆拍著她的肩膀安撫她,她的發絲間有股淡淡的清香。
摸索的那只手還不死心,跟著文雪的動靜摸到了張帆的床鋪上,跟著來扯張帆的被子。
只不過,這次沒那么順利。張帆坐起身,緊緊拉住了那只手。
手掌寬厚,皮膚粗糙,手型也偏大。這明顯是一個男人的手。那只手想掙脫張帆的桎梏,沒能掙脫了。
“兄弟,”張帆握著那只手,語氣親切得像是在拉家常,“咱們商量商量?”
那只手被張帆握得生疼,強忍著痛沒有叫出聲,也沒搭張帆的話。這個時候,誰會開口說話,暴露自己的聲音呢。
“你不說話沒關系,聽我說就行了。
你看啊,我們兩個都這么慘了。白天丟了車票,晚上還要被你騷擾。你不去找自己的,也不去摸別人的,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現在被我捉住,其實呢,有三種處理方式。
第一種,你和我就這么耗著,耗到天亮,這樣大家就都知道你滿車廂偷車票的事。當然了,這也不丟人,只不過,大家防著你的心思更重,你做成這事的幾率也更低了。”
那只手又試著向后掙脫,但沒能如愿。
“第二種呢,就是我這一松懈,你就幸運地跑掉了。但我這人記仇,你跑之前,我一定想方設法在你這只手上留下點什么抹不掉的印記。明天,后天,在以后所有的關卡里,我都會找一個手上留疤的男人。從此以后,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不死不休。”
那只手安靜了,“乖巧”地被張帆拽著。
“還有第三種,我們就不互相為難了。你繼續找你的車票,我繼續睡我的覺。我也和你撂下實話,我倆這真的沒車票!
你不想說話沒關系,用你的食指在我的手背上點三下,就當是同意了。”
那只手不假思索,在張帆的手背上點了三下。張帆松開了他,腳步聲倉惶遠去。似乎不止一個,還有一些或遠或近的腳步聲也跟著走遠了。
張帆伸了個懶腰,終于清凈了,等他躺在床上,才想起來,這個狹窄的硬臥床上,還有一個文雪在啊。
“嗯……那個……人走了。”張帆是個母胎單身,從來沒處理過床上有個姑娘的突發情況。
“嗯,我知道。”文雪的頭悶在被子里,不為所動,一點也沒回到自己床位的意思。
張帆見狀,躺在了文雪的身邊。硬臥床容納一個人還好,但兩個人都躺在床上,那真是臉貼臉。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很近,雖然看不到,但張帆能感覺到被子悄悄拉開,文雪的氣息就在臉前,透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她是很嬌小的一只,整個人蜷縮在張帆的懷里,張帆能感覺到自己攬著一個很柔軟的東西,像是一只綿軟慵懶的小貓。
“你為什么能猜到12個小時就會進入夜晚啊?”
被子里冒出的小腦袋又往前湊了湊。在張帆看來,這個距離很危險,已經不能再往前了。
“因為我覺得,從游戲的難度和可玩性出發,我也會這樣設計。一天24小時,有一半的時間來尋找觀察,另一半的時間來躲避和追蹤。”
文雪似懂非懂,“你好像很理解關卡的意思?”
“可能因為我以前是個游戲策劃,”張帆補充道,“做了好幾年沒做出來一個游戲的那種。”
“嗨呀,那也沒什么啊。你敢相信,我從17歲就開始演戲了呢。但我還不是一直在網劇里跑龍套。我啊,都看開了。”
“看開什么?”
“看開了一件事,努力和收獲是不會成正比的。所有的努力也只是換一個成功的可能性。來到這里,我就更加確信了。天賦才是最重要的。
有人的初始財富值就很多,有人初始的智商就很高,有人初始的顏值就很好看。
這些都是天賦啊。是我這種長相平平無奇的小演員怎么做也趕不上的天賦。”
如果文雪的顏值也算平平無奇,張帆覺得這一車人都可以拉去跪求造世主重新捏臉了。就算最后提升個10分顏值也沒什么,和相貌可人的文雪根本不能比。
“你怎么不算有天賦呢?”
“怎么算呢?我的演技不好,家里也沒什么背景,給我提供不了資源,再加上,我也不是什么大美女。
你不知道我原本過得有多慘,每天來來回回試鏡,不論跑多少個都讓我回來等消息。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和公司的收益分成還是三比七。我三,公司七。
那個時候我就想,要是我變成那種艷光四射的大美女就好了。我要簽一個靠譜的大公司,我要演大制作。但這些的前提是,我要長成娛樂圈顏值天花板。”
“但是,也不是非要變成大美女啊。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喜歡小美女的。只喜歡這樣子的你。”
沉默,是今晚的車廂。
張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脫口了這句話,搞得好像在表白似的。
倒是文雪先開了口,她拍了拍張帆的肩膀,“不愧是我的粉絲。”
張帆“……”
“話說,我是因為戲份被刪,又被公司惡意索賠,欠了巨額賠償金,走投無路了才到的這。你又為什么來這啊?做游戲,聽上去還挺好玩的。”
好玩,他以前確實覺得會挺好玩的。
直到發版熬夜熬到第二天早上,對需求對到求爺爺告奶奶,不見荷包的膨脹,只見頭發的稀疏,事業沒有,健康倒是先亮紅燈了。
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玩了。他做的都不是他喜歡的,氪金,廣告,營收,留存,所有的目的都基于這些。
他想做的是一款真正讓玩家喜歡,完全基于游戲性和玩法內容出發的游戲。
就像……他現在正在玩的這一款。
目的是為了定制專屬人生,但他在闖關時,真的感到了興奮,快樂,刺激,緊張。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他甚至想親眼見一見這個游戲的創造者,那位傳說中的救世主。
“可能是差了一點運氣吧。沒有什么讓我滿意的成果。”
文雪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似乎是偶像對于粉絲的鼓勵方式。
“沒事,你就努力闖關,等我們出去了。我是世界級巨星,你也會做出全世界最火的游戲。你可以找我代言啊,一刀九九九的那種。”
張帆“……”
“你應該已經闖過很多關了吧,我猜,至少二十關?”文雪覺得張帆看上去經驗很豐富的樣子。
“不對。”
“三十關?”
“不對。”
“四十關???”天吶,詞條總共才一百多個,他已經闖了那么多關了,這是大佬啊,大佬。
“這是我的第二關。”
“居然還沒我闖的關多?”
“你闖了多少關?”
“五關,這是我的第六關。我聽人說,大部分人的第一關都是性別關。第二關開始就沒有闖關順序了。”
張帆突然想起來,“你的性別關,比的是什么?”
文雪回答,“賽跑啊,不過那個跑道時而豎起來,時而變成河的。”
有思路了,張帆突然有思路了。關卡的內容不變,變的是每次闖關的人不同。那一定會有人知道張帆沒經歷過的關卡的內容,如果把這個作為信息交換,他可以在進入某些關卡前提前想闖關策略。
“你還闖過什么關?”
“有親情關,健康關,運氣關,還有身材關。”
“身材關?”
“對啊,通關后可以調節自己的三圍比例。
怎么,你沒發現我36D嗎?!”
“這個,身材關,展開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