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圍觀,看望
又到昨日降雨的祈雨臺,正值白日烈陽烘曬,意外的是祈雨臺附近居然圍站了許多人,伸頭搭背層層疊疊圍了好幾圈。
“張老三,你說的朝廷降雨的人什么時候來,你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就是,這大白日,一片云彩都沒有,怎么可能會下雨?”
“昨天下雨是巧合,你把大家叫來這里看什么降雨……鬼影都沒有一個!”
“快散了,我都快熱死了!”
眾人叫嚷著,大多是沖中間那個戴闊竹帽的人去的,如果徐大人在這里,立馬就能認出來,這人就是昨天半夜在一旁觀察他們降雨的其中一位。
張老三擦了擦滿臉的熱汗:
“我騙你們干什么,還有他們幾個給我作證呢,朝廷的謠言我可不敢亂造。”
他指指身邊三人,他們昨天一同見證了南宮的初次降雨,也親耳聽到了徐大人所說,見到了他腰間掛著的令牌。
他們回去和朋友親戚說了這件事情,大家要么表示懷疑,要么就是好奇非要來看,消息越傳越廣,大家相互慫恿攛掇,都要來看看這神奇的降雨。
雨水是云澤國每個種地的農民都渴求的東西,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他們絕對是最高興的一批人。
“眼看著云河越來越淺越來越窄,朝廷也得吃飯,皇上也得吃飯,沒有糧食大家都得餓死,這次他們派來的人就是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再安心等等……”
“咳咳,”故意加重的咳嗽聲在人群外傳來,“各位關心降雨,也還請慎言慎行,不要說了不該說的話。”
大家聞聲看去,為首一位氣質親和的圓臉男人,眉心一顆黑痣,身旁是一對天仙般的少男少女,男的眉目俊朗氣質內斂,一頭漆黑長發絲毫不減俊氣,女的靈動出塵,只一眼就讓人忍不住想象她將來的傾城之姿。
三人身后還跟著兩個身著軟甲的高壯侍從,腰間佩刀眼神犀利,令人不敢輕視。
不用開口,光靠著這泯然不同的氣質,大家就知道今天要等的人來了。
張老三看見徐大人,頓時面上一喜放下心來,挺直腰桿穿過人群走去迎接:
“大人,大人,您來了,人多不要介意,草民按照您的交代將事情給他們解釋了,他們非說要親眼看看大人們降雨的風姿,一傳十十傳百就來了這么多……若是大人覺得不好,草民現在就讓他們離開。”
南宮和月瓔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徐大人,不太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南宮大人,殿下,是這樣的……”
徐大人緩緩將昨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拿著令牌的大人居然還要喊這個小少年“大人”,還有那個少女難道是某位公主?張老三愕然聽著他對兩人的稱呼,心中愈發緊張期待起來。
南宮玉恒環視四周,發現眾人都在用好奇、探究或敬畏的目光注視著他,他從來沒有被這么多人同時盯著看,就連曾經跪在街邊求人買他的時候,也沒有這么多人看他。
那時候更多收獲的是冷眼,是嘲笑或者悲憫同情的目光。
當然大多數人是無視他。
這些目光令他感到微妙,時光飛轉才經過了三四年,就變成了這樣的景況,從前街邊的小乞丐、被人嫌棄的流民,也能獲得這么多人的關注了。
“南宮你可以吧?”月瓔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關切道。
“師父陪我一起?”
“當然,如果你需要的話。”
“那就沒問題。”南宮像個小大人一樣沉穩地點點頭。
“需要讓他們走開嗎?”月瓔怕他會緊張。
不過他搖頭了,被人看著的感覺他并不討厭,因為這些人需要他,這讓他有一絲成就感。
兩人相攜向祈雨臺走去,月瓔手中又帶著那把朱紅色的傘,路過人群眾人都自覺地讓開路來。
開始之前月瓔小聲囑咐:
“不要硬撐,感覺累了就立馬停下來,要是再像先前那樣暈過去……”
“那只能麻煩師父再把我抬回去了。”南宮一本正經道。
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逗她,月瓔鳳眸瞪大,不輕不重在眾人不注意的地方打了他手臂一下:
“膽子大了,不聽師父話了?”
“不會再暈過去了。”
他收起情緒,深吸一口氣沉靜下來,瓢潑大雨頃刻即至。
眾人喜不勝收,哪怕淋濕了都不愿離去,緊緊盯著風雨中那搖曳的紅傘下兩道瘦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云澤國的未來。
雨仿佛比昨日大了,南宮玉恒卻明顯沒有昨天吃力,他進步的速度令人瞠目,徐大人遠遠觀看著一切,滿意點頭,暗自在心中思索接下來的行程。
……
“記憶回溯結束,劇情完善10%,請宿主繼續努力!”
再次回到現實,周圍還是狂風暴雨,只不過不用撐傘雨水就會自動繞開。
眼前湊過來南宮放大的臉,黑而長的睫毛和他的墨發一樣優越,他溫熱的氣息淺淺撲到她臉上,氤氳的雙眸十分醉人。
“你干什么!”
月瓔心跳漏了一拍,反應過來后耳根赤紅著推他,緊張地呵斥道。
南宮紋絲不動,倒是她自己險些摔下祈雨臺,好在他長手一撈穩穩將她托住。
不等她說,他就立馬松開了手,有些委屈道:
“殿下在發呆,我喊了好幾次都沒應聲,上來看看情況。”
又是喊殿下,月瓔有些不習慣。
他已經站上了祈雨臺,湊的很近,高大的身影將她徹底籠罩,更令她感受到他與年幼時的不同,和他站在一起很有壓迫感。
“我又想起一些事情。”她解釋自己發呆的緣由。
“是嗎?”南宮玉恒漆墨般的瞳眸微微一亮,有些驚喜道,“想起什么了?”
降雨結束了,雨勢逐漸變小,祈雨臺因為凹陷的結構,高臺周圍聚起一塘水,用以排水的小洞周圍形成一個個漩渦,排水結束之前兩人暫時無法離開。
當然南宮可以隨意操縱這些水,不過他并不想這么做,兩人被隔離在某個區域不得不獨處的感覺令他身心愉悅,就仿佛當初被迫生活在荒園里,相依為命。
“想起你第一次降雨,還有之前我落水……”
月瓔挑著一些重要的說了,南宮聽得入神,無數回憶畫面紛至沓來,伴隨著少時復雜多變的情緒一起涌上心頭。
“那時候我嚇壞了。”他低低地說著,又有些后怕,如果那時候沒有碰巧神賜,后果不堪設想。
不,也許不是碰巧。
有一個聲音,引導著他去救月瓔,他對那個神秘的聲音印象深刻,一開始他猜測是神明的聲音,但神明為什么要讓他去救她呢?
就當作一個秘密,他雖然想不明白,卻一直沒有和別人說過,包括月瓔。
“沒事,結果是好的,你救了我,還有我皇兄。”月瓔拍拍他的肩膀,口吻輕松。
隨即又順口問道:
“哦對了,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他們?”
“對,就是月棄憂、月瀟,我那些哥哥姐姐——”她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預感到不會聽到太好的結局,亡國公主皇子,能好到哪里去?
何況還是以前的罪過南宮玉恒的人。
果不其然,他眸光深邃:
“殿下很關心他們嗎?”
“也不是很關心,我都不太記得他們的臉了。”月瓔半真半假道。
她確實不太關心,既是因為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又是因為他們大多性格惡劣驕縱,甚至差點害得南宮和她關系斷絕,她懶得討厭,也喜歡不起來。
“那就好,你不會想知道他們之后的經歷的。”
他云淡風輕地說,心里也默默松了口氣。
云澤國的覆滅完全是他一手操縱,雖然也有大勢所趨,但他絕對是添了最關鍵的那一把火,因為他痛恨這個國家、痛恨這些高高在上的執權者,他們為了自己的私利,從百姓身上榨取一切,草芥人命,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自己,都深陷其中被利用和榨取……他終結了這一切,以他的方式,并且清除了那些礙眼的人。
原本云澤國他最重視的人就是月瓔,但是月瓔消失了,那幾年他幾乎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心只想復仇,更為兒時的愚昧感到痛苦,所以整個人戾氣十足,做了很多難以言說的事情。
他并不希望月瓔了解那段時間的事情,他擔心月瓔會厭惡他。
就讓風雨將那段時光掩埋,將他陰暗的那一面也掩埋,留下干凈完美的他呈現給自己最珍重的人。
“好吧。”月瓔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點點頭,看水排的差不多了,主動跳下高臺,“走吧,該回去了。”
她心中掛念著福玉公主,還有那只叫做黑云的大狗,早點回去可以去看望他們。
看著迫不及待離開自己身邊的月瓔,南宮無奈地跟了上去。
離開的路途中,月瓔又享受了一次眾人敬仰的目光,搞得她都有些飄飄然。
難怪那些人這么擠破頭都想坐上那權力巔峰,這種受人敬仰和崇敬的感覺確實很令人沉迷,不知道身邊這位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月瓔好奇地觀察他,長大后就變成了不顯山不露水的冷臉冰山,她完全無法從他臉上讀出任何的情緒,就像他從來不會有情緒一樣。
沒有小時候有趣了,她心中暗嘆。
“殿下在看什么?”
“看你的表情。”她實誠道。
“看我的表情做什么?”
“去猜你在想什么,受人崇拜的感覺很不錯吧?”
“確實不錯,但時間久了就習慣了,更沒有達到需要露出什么表情的程度。”
他頓了頓,冷臉融化掛上笑意:
“比起這個,還是殿下在身邊的感覺更值得我露出表情,能看出來嗎?我很高興,這是高興的表情。”
他素來話少,但是對月瓔卻忍不住多說一些廢話,做些幼稚的事情。
看著國師大人用手指著自己揚起的嘴角,努力笑出來的樣子,月瓔心情復雜。
“好了好了看到了,不要笑得這么浮夸,這不符合你的人設,都不帥了。”
他果然立馬收回了笑容。
月瓔反倒竊竊笑起來,為他變臉之快。
不知為何,現在她倒是更加可以坦然接受他偶爾的“表白”,或許是因為不斷穿梭在記憶回溯里,她更能對他深厚的感情感同身受了。
回到宮中,她立馬換了一身輕便的衣物,和南宮玉恒交代了一聲后匆匆離開了云靄殿,懷里還抱著從南宮那里順來的賠禮。
我是他師父,他的就是我的,沒毛病,月瓔自我安慰。
跟著引路的小太監,穿過眾多長廊來到福玉公主的宮殿。
以福玉公主現在的年紀,再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要嫁人了,不過作為皇帝的獨女,駙馬的挑選必然要仔細斟酌,所以也不算著急。
何況據說南宮契很寵溺她,舍不得她嫁人。
“殿下,需要奴才陪您進去嗎?”小太監緊張地問,他是半路被她抓住問路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生怕一不小心觸怒了她,這甚至比直接得罪國師還要恐怖。
“你很怕我?”月瓔瞥他顫顫巍巍的樣子,有些郁悶。
她又不吃人,甚至比大多數人都要和善,干嘛這么怕她。
“奴才不敢!”他一聽這話,連忙跪了下去,身體顫得更明顯了,“殿下饒命……”
月瓔神色復雜,揮揮手讓他不用跟了,小太監如蒙大赦,連忙告退,離開時太過匆忙甚至險些絆倒自己。
“不會是南宮說了我的壞話吧……”她嘟囔著,打起精神……但也不能太精神,不然沒有道歉的樣子,大步走進殿內。
“站住,你是誰怎么敢擅闖……明塵殿下!奴婢該死,殿下福安。”
有宮女見到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誤闖的人,正打算呵斥,一看清臉就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顫巍巍請安,一如先前那個小太監。
月瓔習慣了,只好先辦正事:
“無妨,你們殿下呢?”
“明塵殿下是來找福玉殿下的?”
“是。”
“福玉殿下不在這里,她去太醫院了。”
“她病了?”月瓔驚詫道。
“不是……”宮女聲音漸弱,“是去照看黑云,黑云就是那條黑狗,殿下先前應該見過的。”
她面上一喜:“黑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