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楊望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睡了半個世紀那么久,可能是最近幾天太勞累了,一直在外面奔波。
他將該洞穴的大概位置在一張筆記本碎紙上記好,腦海里回憶了一下來時的路線,畫了一張潦草的路線圖,順著繩子爬出洞穴,從包里拿出一面獨居派的旗幟插在洞穴口附近,隨后駕車回A區。
沒想到回來后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沈行云帶著隔離區的所有人投靠了親近派。
“去了也好。”這是楊望稍稍一驚后的反應。
“哥,你怎么……一點也不難過啊?”楊慕還以為他哥會氣憤或者憂愁,總之不會毫無情緒波動,心中不解。
“對他來說,這是他最想要的,如果他得償所愿,我們該替他高興。”楊望解釋道。
“是他想要的?”站在遠處偷聽的胡新也不懂了,把嘴里的煙頭扔掉,用腳踩滅它最后的紅光。
“他那么活潑的性子,讓他遠離人群才是最難受的,他需要回到人群中去,和其他人正常交談、親近。”楊望轉頭看向胡新。
“是啊,他是這樣的人。那我們呢?他以后不想見我們了?”
“人生離別是常事,你看不開?”楊望反問道。
胡新不語,他一個糙漢子也不會突然傷感,只是眉頭皺了一下,慢慢又舒展開,了然地笑了笑,轉身揮了揮手回帳篷了。
楊慕還是老樣子,受不住離別,一臉苦相,楊望難得用溫柔的眼神看了看他,從包里拿出從洞穴下的房子中找到的書遞給他。
“給你,沒事看看解悶吧。”
楊慕默而不語地把書接過來,一絲悲傷從心底滑過,輕輕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一個月的日子里,兩派都風平浪靜,無大事發生,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眼前的事。
尋找新的資源依舊是讓他們頭疼的事情,現有資源總有耗盡的那一天,說不定還沒被病毒殺死,就先被餓死了。
為了獲得新的生存物資,獨居派都要愁死了,楊望作為探險隊隊長,更是為此憂愁不堪,長時間沒露出過幾個笑臉,楊慕說笑話故意逗他,他勉強笑了一下當做回應,楊慕覺得看著像苦笑。
是日,風沙很小,天朗氣清,楊望帶著裝備開著車又去探險了。
其他人出去探險常常出去一趟又回A區休息一陣,恢復精神、力氣后繼續出去探險,只有楊望像個機器人一樣,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他時間都在路上。
某天出去,他又碰見夏星了,兩人的關系比第一次見面時相對來說更近了一些,見面打招呼時,夏星先露出了笑容。
“好久不見。”
“是啊,你......你們還好嗎?”楊望從車上下來,朝她走近了些。
“沈行云來我們這邊后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希望你們都好,不只是他。”
夏星這日穿了一條白色吊帶長裙,宛如沙漠里的一朵雪蓮花綻開,她淡淡一笑,低頭踩沙子玩,“如果有一天,我們......”
“嗯?”楊望期待她的下一句是什么。
夏星微微張嘴想繼續說,忽覺頭暈炫目,眼前全是金星在飛,身形不穩,將要往后倒。
楊望趕緊上前抱住她,聲音里滿是關心的情緒,“夏星!你怎么了?”
既不能將她帶回獨居派,也不能送她回親近派,會被人看見的,楊望只好抱起夏星去之前發現的洞下的房子。
夏星陷入了沉睡,而在楊望看來,她是昏迷暈倒了,所以他心里忐忑不安,把她放在床上后一直坐在床邊守著。
夏星的休養期是不定期的,如果她忘記主動進行人形的休養,極可能會被動強迫進入休養期,近些時日她幫親近派處理事務忙到忘記進行休養了。
這是第一次楊望仔細近距離地觀察夏星,他發現她的五官過于精致,像瓷娃娃一樣,毫無瑕疵,盯久了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過了三個小時,夏星醒了過來,一睜眼發現自己所待的地方很陌生,轉頭發現楊望趴在積灰的床邊睡著了。
她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頭發,又把手縮回,最后還是沒忍住,幫他輕輕梳了一下,手掌從他的頭發抽出來時,殘留了一根楊望的掉發,夏星把這根頭發握在手心里悄悄放裙子的口袋里了。
感覺到有人觸碰自己,楊望慢慢醒了,見夏星似乎有點動作慌亂,奇怪道:“你現在還是不舒服嗎?”
“沒有,我已經好了,謝謝你,又幫了我。”夏星笑道,隨即坐起身下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這是什么地方啊?全是灰塵,這房子像老古董一樣。”
“我意外發現的,以后你想來這里就過來。”楊望在紙上畫了一下從五區來這的大致路線,撕下這張紙遞給她。
“這算你的秘密基地?”
“現在還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楊望不帶情緒地回復。
“那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夏星接過畫了圖的紙,轉身偷偷笑了一下。
她這時才認真觀察這座房子,內心感慨人的創造力真是豐富,房屋的建筑設計別具一格,從前的主人在這布置的裝飾也很溫馨。
“我們回去吧,出來很久了,我要回去匯報了。”
“哦,你每天挺辛苦的。”
“習慣了也就不覺得辛苦。”
夏星在心里想著,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人嗎?天天不辭辛勞地尋找資源,像個不會厭倦、不會說累的機器人。
這次,夏星沒有讓楊望送她回五區,楊望也不多說什么,囑咐她回去注意安全便開車回A區了。
回來后感覺每一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楊望見第一個人這么看自己時沒放在心上,以為是自己多想了,見第二個人這么看自己時,他心里開始犯嘀咕了,見第三個、第四個還這么看自己時,他忍不住了,準備上前問問發生了什么。
剛要叫住一個人問個究竟,胡新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楊隊,你回來了,方部長找你,你快去吧。”
楊望轉過身,見胡新看自己的表情也是欲言又止,眉頭緊皺,他的嘴唇剛動了動就被胡新看穿心思了。
“別問我了,快去見方部長吧,他有話要問你。”
“好。”楊望從背包里掏出用紙袋裝著的仙人掌遞給胡新,“先幫我把它給我弟,我在路上挖的,他應該會喜歡。”
還沒等胡新回答楊望就把仙人掌往他手里塞,越過他小步快走去找方部長了。
方部長等楊望很久了,他一直在醞釀怎么開口,心里打了不少腹稿卻在見到楊望的那一刻把所有想好的詞都忘光了。
“楊望,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仔細想一下,現在你弟弟楊慕他......被送到隔離區了,你打算怎么辦?你知道我們獨居派的規矩,誰被感染了就要被隔離,其他人是不允許隨意與之見面的,他們的生死......這一點上我們也很難提供幫助。”方部長的神情并不好看,勉強把話說完了,等楊望的反應。
楊望一時過于震驚,神情顯得有些恍惚,待他反應過來后,他下意識往帳篷外跑,打算去找楊慕,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方京立即叫住了他,“楊望!你現在不能去,你冷靜一下!”
這喊聲讓楊望的身軀顫了顫,他將手緊握成拳又慢慢松開,努力恢復鎮定。
“今天下午我們給他準備了夠吃三天的食物和水,必備的生活用品也不短缺,你不用太過擔心。”
“后面呢?后面軍方打算怎么安排他?”楊望的眼里簇著一團熱切的光。
方京沒有馬上回答,眼神有點閃爍,望著楊望欲言又止,“所以我來找你商量、溝通,楊慕只能待在隔離區,這是打不破的規矩,你之后的行動都會受到軍方的監督,沒有允許不能私自與他見面。你......能接受嗎?”
“我不接受。”楊望的聲音很沉,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我們離開吧,我帶他去親近派。”
方京的手指在腿邊顫了顫,半晌不知如何應答,他自知沒有資格勸他們留下,畢竟是他的決定讓這對兄弟分離,他自知也不好立馬同意楊望的選擇,顯得他逼走了這兩兄弟。
帳篷的燭火左右晃了好多圈了,風聲漸漸變得吵鬧起來,似在鼓勵人趕緊說話趕緊讓世界熱鬧起來。
楊望望著方京的側影等著他開口,誰都知道這是不得已的選擇,楊望不怪方京、不怪獨居派,制度本就如此,無規矩不成方圓,他是探險隊隊長也不能打破。
“不用為難,您不說話我就當做同意了。”話音剛落楊望轉身往外走。
“保重!”方京沉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含著愧疚、關心與祝福,楊望停了一下腳步后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