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歌聲似乎把所有人都帶進一個古老的故事里,循著山間青石、清溪、綠松、鳴鳥,尋找那一抹孤獨的身影。
把暫時昏迷的工作人員從巨大的顯示屏前挪開,杜諾找到那個大廳。人們仍沉浸在那歌聲中,對即將出現的混亂毫無知覺。巫小嬋和杜諾對視一眼,在巫小嬋的手落在電閘上時,杜諾五指微張。五指一收,一聲“咔”響幾乎同時響起。
歌正唱到一半兒,聲音就突然中斷,接著整個大廳燈光全滅,人們頓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第一時間,人們普遍都感到疑惑和不安,原本坐著的人都站起來,一個個的都摸出手機,準備借那一點點光照亮自己周圍的狹小空間。在第一小片光亮起之際,舞臺右邊高架著的音響設備忽然沒有任何理由地往舞臺中央倒,它的下方,赫然就是孟君!
一切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進行,就在那龐然大物即將砸中孟君時,它突然以違背常理的姿勢定在半空中,然后緩緩歸位。這時燈光驟亮,重新鎮靜下來的人們依然對剛才那驚險的一幕無知無覺。
他們說著各種略帶興奮色彩的小猜測和抱怨,重新不失風儀地坐回去,同時把目光投向張恨恨,期待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只見張恨恨鎮靜地走上臺,拿過鹿涵手中的話筒,以慣有的領導風范說:“大家不用驚慌,剛才應當只是電路故障,公司方面會盡快聯系人來檢查和維修。”孟君拿起話筒,舉到嘴邊卻又放下,終于還是略帶惱怒地說:“這真不是個識趣的故障。”張恨恨絲毫不介意他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抱怨打斷自己,反而笑著拍他的肩膀,臉卻向臺下眾人,說:“這孩子看來還有點兒火氣。”他向來不吝于展露自己對孟君的寵溺,稱呼他為“孩子”,“我要是不做點兒什么來稍作彌補,他等會兒怕還要把這筆賬算到我頭上。”眾人很自覺地一笑。
“一哥,你繼續拿這支話筒,我就先帶他們倆下去。把氣氛給我搞活絡一點兒。”“您放心,有我在這兒想冷都冷不下來,除非咱們的空調系統也出故障。”張恨恨哈哈大笑,帶著孟君和鹿涵從旁邊一個側門出去。攝像機的紅燈一閃一閃,畫面里,三人直到走出大廳都還是一派輕松與自然。隨著側門緩緩關上,守在視頻前的人在失望和遺憾的同時也著實大松一口氣。他們不會知道發生在暗處的一切事情。他們絲毫不知,剛才的黑暗里有一個人一直按著張恨恨的肩膀,他們絲毫不知,這個人在燈亮起時就已經悄悄離開,他們更不會知道就在燈光亮起的那一刻,坐在監控中心里的杜諾雙手交握,自信一笑:“果然,是位控物者。”
新世紀娛樂公司的大門口,兩個保安悠閑自在地聊著天兒。內里一個人影閃出來,穿著深綠色的老式軍大衣,兩手插在兜兒里,頭壓得很低。看腳步,這人走得很急。兩保安不禁有些疑惑,在新娛這個可以代表時尚最前沿的地方,怎么會出現這種穿著打扮的人呢?不過他們向來是只管進去的不管出來的,雖然疑惑不解,但沒有要攔住人問個究竟的意思。那人很快就消失在轉角的地方,兩個保安繼續靠在一起閑話。不到半分鐘,里面又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其中一個保安認出他們就是剛剛隨孟君一起來的四個人中的兩個,剛想對他們露個職業化微笑,這一男一女卻直接忽視他們,急急往街轉角處走去,不一會兒也消失在視線里。
京市夜里的大馬路雖然比白日里冷清很多,但仍然有繁華的味道。加班到這個點兒才回家的人,有的一路開車,車燈打得很亮,呈扇形照亮前方一小塊兒地方,行進中就像兩把粗魯的扇子。的士司機也很忙,對于在京市摸爬滾打多年的羅司機來說,這個小晚高峰是一天當中賺錢賺得最舒服的時候。車子在大馬路上開得比白天暢快,時不時的還能小小地敲詐敲詐一兩個外地人。就在剛才,他就在京市西站接到兩個外地人。
兩個小姑娘明顯是第一次來京市,眼睛里有所有“初來乍到”的人都有的彷徨與不安。她們的目的地是新世紀娛樂公司。羅司機只當這是兩個狂熱的追星族,什么都不懂,這個點兒還要到那兒去,也不考慮考慮自己進不進得去。若是人人都能進新娛,那新娛的大門豈不是要給那些慕偶像的名而來的人踩踏?羅司機把方向盤往右一打,滿意地看著計價器上的數字一路攀升。多繞幾個彎兒,帶你們看看京市的夜景,也算是一個福利嘛。
透過后視鏡,羅司機看到后座上的兩個姑娘相依著瞇起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看來一趟火車坐下來,她們已經很是疲憊。他突然就萌生出憐憫之心,覺得再繞幾個圈兒未免不太厚道。羅司機一打方向盤,把車拐進旁邊一條路,就這么直直開過去不過半分鐘,新世紀娛樂公司的大樓已經近在眼前。“小姑娘,小姑娘…”兩個小姑娘看起來是真的累,這么叫都叫不醒。無奈,羅司機只得解開安全帶,探過半個身子推這兩人。“哎…醒醒!醒醒…”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鉆進車里,一屁股坐在副駕駛座上。穿著老式軍大衣的男人低低地說:“去華大。”“兄弟,我這車上還有人。”這時,男人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然抬起頭,一張白卡卡的臉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羅司機嚇得手一抖,差點兒沒叫出聲兒來。
手上突然一熱,羅司機渾身一個激靈像條泥鰍一樣彈回駕駛座,身體僵硬地貼在椅背上。隨機才反應過來什么,往后視鏡里一瞧,原來兩小姑娘已經悠悠轉醒,剛才那股溫熱感應該是來自姑娘的手。自己還真是大驚小怪。
男人盯著羅司機和后座的兩個人,眼神陰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羅司機有點兒發怵,剛想開口叫兩姑娘下車,男人卻突然一動,像是要推開車門出去,但他的手觸到車門卻像推不動似的。作為車的主人,羅司機自然要幫上一把,他探過身子一推,車門還是紋絲不動。“咦?”他卯足勁兒搖,車門卻像是被焊住一樣,連顫動都沒有一下。男人的臉越發陰沉。
透過半開的車窗,羅司機看到一個人彎下腰來,對著車里笑:“師傅,這么晚還拉人不?”喲,這還是個帥小伙兒。羅司機被這車門弄得有些尷尬,臉色不自然地打著哈哈。他把另一只手也加上,跟這車門較起勁兒來,卻沒看到窗外的帥小伙兒眼帶笑意地盯著窗內的男人,窗內的男人眼神越發陰騭。男人的一只手像是沒什么力氣一樣搭在車門上,窗外,杜諾的手也搭在車門上,微微發顫。這兩個同為控物者的非自然能力者在以一種常人不可見的方式較勁兒。狹路相逢,誰能更勝一籌?
然而,事情的后續發展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