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倉庫補充完必需品之后，我們并沒有停留太久，打算趁天色還早早點進F市。

　　小墨早已收拾好行李提著箱子在自家車旁等著我們了，表情也已經恢復成原來那樣的面無表情，仿佛剛剛在會客室里的情緒失控根本沒有發生過。

　　林伯怕我們的車不安全，不肯讓我們開原來那兩輛車去，硬是給我們配了兩量防恐專用的防彈車，據說病毒一爆發就去訂做了的，從德國直接空運過來，用來防止暴亂的發生。還幫我們將補充的物資搬到后備箱里去了。

　　兩輛車亮光閃閃的，一條劃痕都沒有，看起來還很貴的樣子，我不敢開，便全程交由陸院長掌盤。小野直接爬到車頂上去了，很紳士地將他的座位讓給了小墨。

　　我跟小墨坐在一起。我看了一眼窗外小野垂下來的“尾巴”，忍不住把一直藏在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小墨，你看到小野，不害怕嗎？”

　　“為什么要害怕？他是好人。”小墨理所當然的語氣，表情依然沒有一絲波動。

　　“我是說，他是感染者……而且已經處于變異形態了。你一開始愿意讓他進你們家，其實我就已經覺得挺驚訝的了。”我瞄了她一眼。如我之前所想，他們家裝備得這么嚴實，就是為了防止感染者暴走攻打進來將病毒散播到家里的吧？雖然我覺得現在小野他體內病毒的傳染能力應該被抑制住了，應該已經不具有那種可怕的殺傷力了，但小墨還并不知道這件事啊。

　　“我相信你們倆不會帶那么危險的人來見我，所以他應該是安全的。”小墨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盯著我的時候眼神甚至還有一些空洞，但說出的話卻讓我非常感動。

　　我伸手牽住她的手，非常窩心地輕輕捏了捏。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其實我還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情，”說著，看了眼坐在前排的“爸爸”，偷偷比了個“噓”的動作，然后松開手拿出手機，將“爸爸媽媽”的情況碼成文字遞給小墨看。

　　小墨看了之后，本來就嚴肅的表情變得更加冷硬了。她在底下又加了一行字，把手機還給我。

　　我好奇地拿過來看了看。這行字給人的感覺就像小墨的內心一樣，溫暖柔軟：“希望他們能快點好起來。”

　　我笑著對她點點頭，重新牽起了她的手，感覺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至少我身邊的人還在，至少他們的本質都還沒有變。

　　“要到城市邊境了。你們后排的幾位小心一點，可能會有感染者靠近攻擊。”陸院長的聲音很嚴肅，我連忙摁下車窗讓小野趕快進來。擠一點也總比讓他受傷好，畢竟我們無法預測里面的感染者有多少。

　　城市邊境一個人也沒有。粗糙的明顯是臨時趕制的鐵制大門死死地堵著路口，也擋住了我們想要觀察對面情況的視線。

　　舅舅突然從另外一輛車的副駕駛座跑出來，快速沖到鐵門前方使勁敲了敲門，又做鬼一樣迅速跑回了車上。

　　許久之后，門那邊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F市也變成了跟D市一樣的死城？陸院長想了想，冒險地對著鐵門鳴了鳴喇叭，可除了驚起了一只麻雀，一無所獲。

　　就當我們黔驢技窮的時候，小墨突然轉頭看向我：“糯米，快放假那幾天我給你的鑰匙呢？”

　　“啥鑰匙？”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我托安安給你的那個。她沒給你嗎？”小墨眨眨眼睛，歪了下頭，配上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透著一股莫名的詼諧。

　　我一下子想起來——難道她是指那把在圖書館儲物柜里拿到的鑰匙？！如果這把鑰匙只是被小墨拜托轉交給我的話，那么安安為什么要選擇用這么復雜的方式來完成轉交呢……？

　　我從隨身包包里掏出那把鑰匙：“是這把嗎？”

　　“是的。”小墨點點頭，拿過來，對陸院長說：“叔叔，麻煩你把車往旁邊的匝道開，我認識另外一條進去的路。”

　　在小墨的指領下，兩輛車歪歪斜斜從旁邊的小路突進，沿著開過一條小河，并鉆過一個類似防空洞一樣的隧道之后，終于在一個厚厚的水泥城墻前停下。我看到這城墻好像連著一座奇怪的建筑物。

　　小墨指著城墻向我們介紹道：“這是前市政府廳，廢棄之后就一直被擱置在這里。后來隨著貿易發展F市市區中心逐漸向南移動，這里漸漸就成了邊境線的一環。”之后，她拿出那枚鑰匙，“我大伯是F市市長，舊市政府廳的大門鑰匙一直交由每一屆的市長保管。那天他在我家喝酒的時候我偷偷用橡皮泥把這把鑰匙印了下來，以這為模板讓林伯給我復制了一個，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這種古老陰森又很久沒有人住的建筑物。”

　　“所以……我們現在要徒步從這里進去？”我瞪大了眼睛，畢竟我從沒聽說過有市政府廳會在建筑物里面設立車道的……

　　“對，現在大家都整理一下必要的物品，最好每人都拿一件可以防身的物品在身邊。這里是我們現在唯一可以選擇的入口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待會兒進去以后唯一可以選擇的出口。”小墨點點頭，眼神透著一絲沉重。

　　無奈地下車通知另外一車人現在的情況之后，我們都開始重新打包起自己的行李。畢竟只靠自己走路的話，行李必須精簡，能省則省，很多不必要的東西都不能帶了。免得背著浪費體力，讓自己在里面遭遇危險。

　　我邊收拾邊忍不住奇怪地問小墨：“這么重要的鑰匙，你干嘛在那時候讓安安交給我啊？我拿著也沒有用，你要給也應該給碎碎啊，她才是那個住在F市里的人耶……”

　　小墨邊迅速果斷地挑揀著自己的隨身物品，邊頭也不抬地對我說：“放假之前的宿舍聚會上面，我們交換禮物的時候，你送了我什么你還記得嗎？”

　　我仰起頭想了想：“呃……我記得是……瑞士軍刀？跟這個有關系嗎？”

　　“你除了給了我瑞士軍刀，還跟著送了我一樣東西——那是你人生中得到的第一筆打工費，還記得嗎？你之前念叨了很久的，居然就這么輕易地給我了。而我只送了你一個普通禮物，我認為這根本不平等，所以我一直想補給你什么東西。”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所以你就補了這把鑰匙？！可那打工費也沒多少啊，你補的這把鑰匙價值也太高了吧？這建筑可曾經是市政府廳耶……”我依然很難理解。

　　“不，它們的價值是一樣的。”小墨收拾好了，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打工費對你很重要，這把鑰匙對我也很重要。嚴格說起來還是我賺了，你用熬夜了將近一個月才編譯出來的程序換來的打工費，我只不過用橡皮泥稍微動了一下手就換來了。其實你一直很想用它來買一部新手機的吧？”

　　“但那天我心情不好，你就幾乎想都沒想地把它連著原來準備的禮物一起給我了，只是想讓我開心一點——你永遠不會知道，當時這份禮物對我意味著什么。”說完后難得地笑了一下，眼中似乎閃著某種柔和的光，“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個能察覺到我心情變化、還對我這么好的人。糯米，我喜歡你的溫柔。”

　　我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掩飾性地低下頭裝作收拾東西的樣子——其實當時真的沒有想太多，發生了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想著買新手機的事情得緩一緩了。根本沒有想到這么一筆單薄的打工費，竟然能讓她記掛了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