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非常荒涼的小區。至少現在是。
我們把車停在了小區后門的隱蔽位置,先繞路去小區超市里摸了點吃的,之后才偷偷摸摸上了樓。
陸院長的房子在7樓,這種老房子沒有帶電梯,我們只能靠一步一步爬上去。我和弟弟還好,畢竟還是學生,平時在學校也經常爬樓梯的。可陸院長、陸醫生和舅舅就有點吃不消了。陸院長本來就剛剛才從困境中脫險,他和陸醫生保持精神緊張已經整整三天了。而舅舅則是因為平常就只愛坐在他的小診室里,不經常出去運動。最痛苦的就是袁醫生了,他稍稍帶一點啤酒肚,剛爬到3樓就開始“呼哧呼哧”喘粗氣,整個人看起來痛苦的就快要不行了。
整棟大樓似乎就只剩了我們幾個人,安靜得可怕。好不容易到了7樓,陸院長掏出鑰匙開了鎖,袁醫生一下子就癱在玄關的地板上了。
陸院長從門口的抽屜里摸出幾只蠟燭,隨身掏出一個打火機點上,一一分發給我們。
我和弟弟拿著蠟燭進了房子,開始四處查看里面的擺設。畢竟是一個這么牛x的院長在青年時期買的房子啊,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院長把罩在家具上的防塵套全部掀開,這個房子頓時就五彩繽紛起來——一組略有些幼齒的奶咖啡色的沙發組被俏皮地擺在小小的客廳中央,上面還凌亂地放著幾個填著顆粒物的布藝玩具,其中一個斑馬造型的尤其軟萌可愛,我不禁多看了幾眼。
“咳咳,當時還很年輕。”陸院長感受到我們的眼神,有些尷尬地咳嗽起來。
“老公,你是怎么進那些‘皮’里面的?”陸醫生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從超市順來的水,開始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是我進去的,是被關進去的。”陸院長苦笑道,“我看到了一些東西,大概是我不該看的,所以那些人就把我關進去了。本來是想封城后再處理我的吧,幸好我隨身會帶兩部手機,一部工作的,放在外面的口袋里,被搜走了;另一部私人的我一直貼身帶著,他們沒發現,估計也沒想到我這么守舊的人會隨身帶兩部手機,隨便檢查一下就用那些‘皮’把我粘在了墻壁里面。”
“那你看到了什么?‘他們’是誰?”舅舅表情凝重起來。
陸院長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我不能害了你們,要是告訴了你們的話,他們會連你們一起追查的。顧蕭,我叫你過來,是希望你能帶我愛人走。她現在知道的還不多,還可以出去。我估計是不行的了,我已經做好了跟他們長期抗戰的準備。不過在走之前,我有點東西希望你們能一起帶走。”
“我才不走!!陸騰浩你聽到沒有,你不走休想讓我一個人走!!”陸醫生表情嚴肅起來。
“乖,老婆別鬧。我只是現在先不出去,以后還是有機會的。來,你拿著。”他遞給了陸醫生一個U盤,“這里面裝的都是咱們的研究,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有很多非常有用的東西。”
“我不拿,我告訴你,我不走。”陸醫生是真的生氣了,把雙手背到后面去不肯接U盤,轉頭不再理他。
陸院長很無奈地嘆了口氣,轉手把U盤遞給我舅舅,一臉求救的表情。
舅舅左看看陸院長,右看看陸醫生,一時間也不知道接不接。
“哎,你們能不能別磨磨唧唧的,要拿就趕緊拿,不拿我拿了。”本來還在一旁喘氣的袁醫生突然插了一句嘴,滿滿的不耐煩。
舅舅看著陸醫生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的接下了。
“我不走,你讓我走你就是要我死。”看舅舅接下U盤,陸醫生雖然沒有制止,但還是補上了這么一句話,好像在聲明立場似的。
我跟弟弟看著這一切。其實我們特別想問關于爸爸媽媽的事,但現在怎么看也不是提起那個話題的時機,心里不禁也有些焦急。
還好陸醫生看出了我們的表情不對,猜到了我們的心思,很貼心地幫我們問出來了:“老公,上次你救的那個感染者,用的是什么方法?顧蕭他姐姐姐夫也被感染了,但是他們吃了新諾2號,你能救嗎?”
我和弟弟都感激地看了陸醫生一眼,我心里對陸醫生的好感更是“噌噌噌”地往上又升了幾分。
“真的嗎?這么大的事顧蕭你怎么不早點跟我說?”陸院長有些驚訝地看著舅舅,“我上次那個感染者是用一種很奇怪的方式治好的,其實很簡單。不過他不是單純的感染者,他服用過企旺藥業的試行藥。等他恢復神智以后,我因為某件事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結果反而治好了他。我想可能是以毒攻毒,把他打怕了,弄巧成拙之下他對我的恐懼戰勝了那個病毒。”陸院長一點也沒賣關子,非常直白地就告訴了我們他的治療方法。
我和弟弟目瞪口呆——打一頓??什么奇葩方法???對爸爸媽媽??怎么可能???
“而且我只對他一個人試過,畢竟那時候我手上的試行藥也不多,所以我不能保證這種方法對人人都有效。特別你姐姐姐夫還吃了新諾2號。”陸院長有些抱歉地看著我們和舅舅,似乎為沒幫上什么忙而感到惋惜。
我跟弟弟的情緒都很失落。最后的希望,得來的是這么一種結果。頓時,一種深深的害怕和絕望開始蔓延上我們心頭——難道爸爸媽媽真的沒辦法再回來了嗎???
“不過還有種方法,我沒嘗試過,是我聽手下的一個醫生說的,他說他曾經用這種方法也救回過一個人。”陸院長看到我們失望的表情也有些不忍,突然想到什么,又急忙補充說。
“快說!”陸醫生也不忍心看我和我弟弟的表情,急急催促道。
“他說,他曾經有個感染者見到他初戀情人,好像又重新萌發了愛意。他就嘗試給那個感染者施加了一些心理暗示,說了類似于‘你要是想跟她在一起,就必須好起來’、‘要是是原來的你的話,就一定能重新贏回她的心’這樣的話。然后那個患者好像真的聽進去了,漸漸的就奇跡般好起來了。后來再對他進行體檢,機器檢測結果是病毒被體內防御機制自動清除了。”
“所以要讓你爸爸媽媽回憶起他們戀愛的瞬間,說不定真的管用。”舅舅一拍手,表情恍然。
“可爸爸媽媽現在吃了新諾2號,已經不是原來的爸爸媽媽了……”我有些憂心地說。
“沒事,就算他們吃了新諾2號,也并沒有把你們原來的爸爸媽媽從體內殺死啊。只要他們回憶起戀愛的那時候,體內的潛意識一定會覺醒的。你要相信你們的爸爸媽媽能夠戰勝那個‘他們’,畢竟這原本是他們的身體啊,不是嗎?”陸醫生開始安慰我們。
“畢竟這可能是最后一個可行的方法了……”弟弟深呼吸了幾下,猛地站起身來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
“我們去試試,爸爸媽媽那么相愛,一定可行的。”我也握了握拳頭,看向弟弟,打氣般說道。
這時,不和諧的聲音又響起了:“拉倒吧,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啊,‘真愛能戰勝一切’。要是真那么容易那么美好,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感染者去輕易傷害他們的家人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袁醫生。
我跟弟弟一下子又泄了氣,卻無法反駁他的話——其實我們潛意識也告訴我們這個方法的成功率不高。畢竟,“爸爸媽媽”看我們的眼神,并沒有愛。
陸醫生終于受不了了,站起來怒氣沖沖地對袁醫生吼道:“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啊!會不會看點氣氛啊!人小孩子的心情你考慮過沒有?!虧你還是個醫生,在總部的時候我怎么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一個人……”
袁醫生趴在沙發邊上,懶懶地往這邊一撇:“我說的有錯?你去讓兩個小孩子活生生去感染者父母面前送死就對了嗎?我是醫生,不是心理醫生,我只知道你的方法不能治病,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陸醫生氣的發抖,指著他卻無法反駁,最后還是陸院長看不下去出來維護老婆:“好啦好啦,老袁你也少說兩句,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好主意。”
這時,一直陷入沉思的舅舅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我好像……發現能夠救你們爸爸媽媽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