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睦小學開學，威廉執教五年級（2）班，除了新轉學而來的裴曦月外學生還是那一批。
周六晚上，杜明賢端了盤糖炒栗子分給威廉，順便問道：“新學期怎么樣啊？”
正準備去冰箱拿啤酒的威廉扭過頭“什么怎么樣？”
“你。”
“你在主動關心我？”威廉一副“沒安好心吧”的表情：“是姓石的想問女兒怎么樣吧？”
“真不是，咱倆加起來正好80歲了，平日里你來我往的諷刺挖苦可以少一些，多互相關心一下吧。”
威廉愣了一會兒，笑出聲來：“哈哈，這是睡一晚就老了么，變得好無聊啊！”
“隨你怎么說。不過既然提到了小椿，她怎么樣？”
“沒什么變化，還是傻丫頭一個。”
“裴曦月呢？剛轉來肯定很多不適應吧？”
“剛第一周就交了不少朋友；開學摸底考試拿了全班第一；體育課跑步成績比男生還好；紀律品行在老師們之間也頗受好評。”
“好吧，多少是意料之中…這事你別告訴石大哥啊！”
“我和姓石的就是老師和家長的關系，干嘛要把別的孩子的事情告訴他？”
“這倒也是。”
威廉徒手捏碎一個栗子：“我知道有些家長有拿自己孩子跟別人孩子比較的習慣，但這種事情沒什么意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向裴曦月這種榜樣模范多學習一下也沒什么不好吧？要是我五年級的時候同學里有她那樣的，我媽肯定叫我向她……”
“學習之后呢？你就不開廚神齋，不當小老板啦？”
“也當，但是…”
“唉…”威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還是之前的小老板好玩，你脖子上有沒有按鈕可以退回上一個階段的？”
“當然沒有了！你是想說我多了‘爹味’吧？”
“Father-ish。”
“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會經歷成長，我總不可能現在還覺得只要吃到大白兔奶糖和麥麗素巧克力就覺得滿足吧？”
“你等著，我給你看個東西。”
威廉說罷，先去仔細洗了手，回房間取出了一疊紙片并督促著杜明賢也去洗手后擦干才遞到他手里，后者見如此鄭重其事覺得一定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拿起最上面的一張上面，發現是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我想要當公主，穿最漂亮的裙子，住最大的城堡，每天都和朋友們一起開茶會。」
“這是啥？”
“開學班會課的小活動——在紙上寫自己的愿望；本來校長是要求寫給自己的，我有些好奇便收了上來。”
“人家校長的本意大概是作為新學期的督促吧，你收上來算怎么回事啊！？”杜明賢覺得好笑。
“想看看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在想什么？畢竟我像他們這么大的時候除了吃飽之外沒別的想法，難免會好奇。”
“行吧。那這個女生的愿望看起來很天真，沒什么問題吧？”
“你怎么知道是女生？”
“肯定是女生！”
“好吧，確實是個女生。”
“怎么聽語氣好像你知道這是哪個孩子寫的，明明沒有名字啊？”
“全班的作業都是我判的，筆跡認不出來？這孩子家境不太好，所以會做這種公主夢。”
“你什么意思？是覺得她太天真，還是覺得到了某天會變成‘我要買最貴的衣服，住最大的房子，收高昂的彩禮嫁給豪門然后整天無所事事’？”
“就是孩子的一個夢想而已，不必添油加醋吧？對了，想看看姓石的她女兒的嗎？”
杜明賢總覺得手握這么多孩子的夢想卻以大人的角度去解讀有些像是褻瀆：“這樣不太好，還是算了吧？”
“真的嗎？”
“…小椿的哪張？”
“哼，明明想看，還非要立紀念碑？”
“紀念碑？”杜明賢思考了好半天才想明白：“你是想說我立‘牌坊’吧？”
“差不多。喏，這張一定是她的，這忽大忽小忽上忽下的字體也沒別人了。”
杜明賢猶豫了片刻，內心決定從欣賞和鼓勵的角度去看待便坦然了不少，接過紙條后看見上面寫著「我想要成為明星，這樣就可以見到我的偶像；還能賺很多錢，這樣爸爸和媽媽就不用太辛苦了！」
“哦，很不錯嘛！既有孩童的天真，也有體諒孝敬父母的意思，也比公主那個更實際！”
“在我看來只要不千篇一律就好。”威廉揚了揚手里一小沓：“這些都是什么科學家、總統、警察、醫生、消防員之類的。”
“這些怎么了？”杜明賢奪過來：“誰告訴你夢想非得標新立異？這些都是很好的職業，大多數人的夢想要是能被他們實現也不錯啊！”
“這倒是，不過這些孩子都是普遍家境不錯的，能否保持住夢想得等將來經歷過社會后才明白。”
“祝福他們吧。”
杜明賢正準備把紙條還回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最后看一張吧？”
“姓裴的丫頭？”
“嗯。”
“這張我本來藏起來了，既然你問了就給你看看吧。”威廉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粉紅色的信紙遞過來，上面還印著玫瑰花的圖案，看起來很精致。
“你藏人家小姑娘的夢想，惡不惡心啊？”
“不是這個原因，你看了就知道！”
“你先回答我：為什么別人的都是白色的紙，這張是粉紅色的？不會是你……”
“別這么齷齪！”威廉輕輕打了杜明賢一下：“其他學生都用的是我發的白紙，唯獨她用了從自己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粉色紙。”
“看來這小姑娘很重視這個夢想，可這也不是你私藏的理由啊？你可別做出什么違法甚至是喪盡天良的事情啊！”
“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揍得你明天起不來床！趕緊看！”
“哦。”
杜明賢好奇地低頭，精致的紙上用極為工整的字體寫著「我想要快樂，但我的快樂似乎和媽媽的不兼容，如何才能讓我們都快樂呢？」
“唉，原來如此啊…”
“說起來是有些矯情，這么優秀的孩子不快樂什么的…我在意是因為我可以不關心學習，也可以不管他們追跑打鬧甚至是闖禍，但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他們能快樂的——這是我自認為老師該有的底線。”
杜明賢想起：威廉確實對學生成績和紀律鮮少表現出在意，本以為是個不負責的老師，但他卻愿意帶著學生們做活動，包括給班里養的魚換水和魚死后悄悄換魚，還有去年裝扮成魔王什么的…
“你的想法我支持。”杜明賢先是贊同，卻又感嘆道：“可這個愿望看上去真的好難實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