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亞當對當這個預言中的騎士——實在是敬謝不敏，導致他甚至想要放棄去魔之塔。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去再次跨越千里，殺死惡魔。

　　自從獵魔人組織中退出之后，就不想再插手其中的任何事情。他很累了，只想平穩(wěn)度過這一生。

　　直到最近他才知道，那位曾經(jīng)很關照過他的獵魔人前輩，伊麗莎白——死在了塔中。

　　她偽裝成被獻祭的對象，去塔中尋找惡魔。但是，后來，再也沒有回來。而魔塔依然高高地矗立在那里，風雨飄搖之間也巋然不動。

　　她的丈夫艾倫說，她已經(jīng)死了。

　　結(jié)過契約的獵魔人，在規(guī)定的距離中，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艾倫想去報仇，卻無法突破塔的封印。

　　“預言什么的，都無所謂。”亞當抿了一口水，“這件事，你沒有告訴艾倫嗎？”

　　燭光搖曳之間，布萊特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輕蔑地笑了一下。

　　“就他？想必還摟著舞娘，醉死在米利都的哪一個酒館里吧。”

　　“……”

　　亞當一時也無話。確實，屢次無法復仇，艾倫在這一年中，整日混混噩噩……

　　亞當嘆了一口氣。

　　“所以，你專門把這件事告訴我，就是因為這個預言？你覺得我是預言中的騎士？”

　　“對。”布萊特輕聲細語。

　　“好吧。既然已經(jīng)來到了這里，我會去的。”

　　如果，她真的在那里的話。

　　……莉莉絲。

　　他一直在找莉莉絲。后來，才知道她的消息斷在了米利都。而阿卡迪亞，最近剛剛接收了一批來自米利都的女奴，送往魔之塔。

　　他明天將會去調(diào)查一下，若真的是莉莉絲……

　　他一定會去的。

　　***

　　圖書室中，莉莉絲正在翻看著一本書。

　　但這本書沒有圖畫，看起來艱深而晦澀。莉莉絲正在努力地學習。

　　這幾天，她要求惡魔讓凱瑟琳和阿多尼斯教她識字。當然，她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滿足。雖然在識字的時候，小怪物仍然會陪在她的身邊。

　　目前，她的識字水平已經(jīng)有了相當程度的進步。她已經(jīng)能自主地閱讀很多文字書了。

　　手里的這一本，是關于神明的書。

　　莉莉絲也很奇怪，為什么在惡魔的塔里，會有神明的書呢？

　　有一位普通的人類，他降生在這個世界，在普一天，卻忽然獲得了窺視到了世界真理的存在。從此，他獲得了由人成為神的資格。

　　然后，在奇妙的緣分下，祂愛上了人類。

　　因為愛上了人類，祂失去了神的身份，墮為惡魔，名字為——這個名字的字，莉莉絲還不認識。

　　而祂愛上的人類，也因為祂的愛而受到了詛咒，也陷入永生永世的無盡輪回之中，受盡折磨和恥辱。

　　在無盡的輪回之中，人類忘記了祂，而祂對人類的愛，也隨著人類一次又一次的遺忘，而轉(zhuǎn)變成了恨。

　　他們在一次又一次的輪回中，互相屠殺。

　　或許，直到人類想起一切的那一天，這無數(shù)次痛苦的輪回，才能迎來真正的終結(jié)。

　　……

　　“真是奇怪的書。”莉莉絲磕磕巴巴地讀完，發(fā)現(xiàn)小怪物和以往不同，竟然也安安靜靜地看著書。“真是奇怪的故事。明明應該相愛，卻因為相愛而互相殺戮……”

　　小怪物搖晃著觸手，很開心。

　　它喜歡和莉莉絲呆在一起。

　　直到莉莉絲合上書，若有所思地問道，“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見到你……”她看向小怪物，小怪物慢慢地停止了動作。

　　那天晚上。那個痛苦而恥辱的晚上。

　　莉莉絲的心似乎又剝落出血來。

　　但她繼續(xù)問道，看似天真地問道，“我那時候沒有看清你。你到底是什么樣子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魔之塔外，驚雷霹靂，風雨飄搖。

　　小怪物停下了一切動作，所有的眼睛都望向莉莉絲。

　　“我想看看，好嗎？”

　　慢慢地，小怪物點了點頭。

　　晚些時候，時鐘指向6時，莉莉絲正凝望著桌上的燭火，敲門聲響起來了。

　　“請進來吧。”

　　門開了，凱瑟琳和阿多尼斯站在外面。他們的神情在暖色的燭火照耀下，有一種特殊的冷漠。

　　凱瑟琳雙手舉著一束紅色的絲綢，絲綢上勾勒著綠色的花朵，非常珍貴和漂亮。

　　阿多尼斯則拿著燭臺。

　　“莉莉絲小姐，請跟我們來。”凱瑟琳恭敬地說，“我們將帶您去見主人。”

　　莉莉絲慢慢的站了起來，跟在凱瑟琳的身后。

　　她的手指、身體和腳趾都是冰涼的，手指也在微微地顫抖。

　　走在蜿蜒向上的樓梯上，莉莉絲想，怪不得涼子找不到它的本體，原來，它的本體不在地下，而是——在上面。

　　空蕩的空間中回蕩著他們一行的腳步聲，莉莉絲的腳步聲是輕的、躊躇的，而阿多尼斯和凱瑟琳的腳步聲，則是干脆利落的。而莉莉絲腳下的鈴鐺，發(fā)出似是清脆的、卻又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聲音。

　　不知道多久，在這漫長地路程中，他們終于到達了終點。

　　這是一扇無比精美的大理石大門。莉莉絲站在大門下，只覺得自己的渺小。

　　大門上一如既往雕刻著圖像。

　　在這個圖像之中，少女伸出雙手，惡魔也揮舞著觸手，但是，在他們之間卻像有一道透明的阻隔，讓他們永遠也無法相見。

　　“我們到了，莉莉絲小姐。”

　　凱瑟琳開口道，雙手捧上絲綢。

　　“還請莉莉絲小姐用這個擋住眼睛。直視主人，會傷害您的眼睛和精神。”

　　莉莉絲猶豫了一下，接過絲綢，為自己系好。

　　“請進，莉莉絲小姐，主人一直在等您。”

　　阿多尼斯優(yōu)雅的聲音響起，接著，莉莉絲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

　　濃烈的異香侵襲她所有的器官，失去了視野的她，只能感覺到一陣風，接著，她就被濕熱滑膩——甚至是滾燙的觸手圈住，拉進大門之內(nèi)。

　　在她身后，大門再次關閉。

　　***

　　黎明。亞當走在阿卡迪亞的街道上，拿著一幅畫像，詢問周圍的人。

　　他一直沒得到有用的線索，直到集市上的一位婦女，怯怯地叫住了他。

　　“尊敬的騎士大人……”婦女露出憐憫又尊敬的目光，“這位少女……她是這次的祭品。上個月，我見到她。”

　　亞當激動地問道，“她去哪兒了？”

　　“她在逃跑。”婦女說，“后來，我聽說，她是這次獻給魔之塔的祭品。我聽說，后來，她慌不擇路，自己逃到了塔里。”

　　亞當攥緊了拳頭，眼眶發(fā)紅，臉上的傷疤更顯猙獰。

　　“多謝。”他的胸脯幾次脆烈地起伏，血從手心流出來。“這是謝禮。”

　　他掏出幾枚銀幣，沾了血的銀幣留在了婦女的攤位上。

　　莉莉絲……

　　布萊特！等我找到她……如果……

　　我要將你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