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速悻悻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個瘦高個兒，脖子上圍條圍巾的男子慢慢往坡上去，他身后跟著一條深褐色的小狼，那條小狼像狗一樣歡快地?fù)u著尾巴。

　　司馬速的火立刻爆發(fā)了，但是，他忘記了那個人是幾號：“給我站住！”

　　他的厲喝，讓戴圍巾的人立刻止步，扭頭看見他，轉(zhuǎn)回來，垂手而立：“軍師叫我？我是42號！”

　　司馬速指著那條小狼。小狼嚇得直往42號身后躲：“這是你幫我訓(xùn)的狼！它脖子上的鎖鏈呢，給我戴上！”

　　42號忙從腰間解下一條由麻繩和細(xì)鐵絲編成的鎖鏈和繩子，套在了小狼的脖子上。

　　司馬速抓住繩子，牽著小狼就走。

　　小狼一步一回頭地看42號，嘴里發(fā)出一陣悲嗚，司馬速回腿一腳，那一腳仿佛踢在了42號身上，他小跑幾步，又停住了。

　　司馬速年前就離開武勝，按照李皋父子的要求到陳君鰲的“聚義莊”看看情況。

　　路過一座山時，聽見了小狗兒的“嘰嘰”聲。

　　這冰天雪地里，怎么會有小狗崽？

　　一定是狼崽兒！

　　生崽的母狼兇過虎！

　　司馬速勒住韁繩，把大刀握在手里，警惕地四下張望。

　　一棵老樹下面有一片雪被血染紅了，一只剛滿月的小狼臥在血里哀鳴。

　　估計那是母狼的血，獵人射殺了母狼，饑餓的小狼循著母狼的氣味找到了這里。

　　司馬速養(yǎng)過狗，也殺過狗。

　　所以，他舉刀劈向小狼。

　　刀在半空停止了。

　　殺了它現(xiàn)在也無心吃肉，不如帶到“聚義莊”去，先養(yǎng)著玩兒，玩兒膩了再殺掉吃肉。

　　他給狼崽起名叫“敖牙”。

　　正好隨身帶著一個布袋子，他就把小狼裝進(jìn)布袋，一路上他兩天只喂敖牙一個餅子，只要敖牙叫，他就用馬鞭子抽它，到“聚義莊”外時，敖牙就只剩喘氣兒了。

　　一進(jìn)莊，他看見一張戴著圍巾的生面孔。

　　心里大概猜到了此人是誰，李功昂費心巴力弄來的人，他基本都知道名字，就是對不上號。

　　但是，他不問名字，只問編號，這樣就知道“聚義莊”里收羅了多少后金和當(dāng)朝有點名氣但變成犯人的軍官了。

　　“你多少號？”他問。

　　那人雖身為犯官，但是卻不卑不亢：“42號！”

　　司馬速就喜歡這種有骨氣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堪大用。

　　他摘下布袋，扔進(jìn)42號懷里：“活著就替我養(yǎng)著，死了直接扔溝里！”

　　走了幾步，又扭頭說：“它叫敖牙!”

　　42號拿出敖牙時，就大概猜出了剛才那個臉色蒼白，眼神陰毒的人就是軍師。

　　敖牙瘦得皮包骨頭，被他托在手心時只微張眼睛看看它，就再無聲息。

　　敖牙身上有無數(shù)條鞭傷，鞭子抽處的毛都掉了，露出滲血的紫黑的皮膚。

　　他把敖牙放進(jìn)懷里回到窩棚。

　　這間窩棚呈人字形，中間高，兩邊低。

　　窩棚里住了3個人。

　　這里不允許叫名字。

　　另外兩個的編號是23號和24號，他們是后周名將柴自和李飛雄。

　　軍師讓陳君鰲這樣安排他們的住處，就是不讓他們同心協(xié)力。

　　但是，軍中人敬重的是對方的人品和武略。

　　當(dāng)年縱馬飛馳的三員小將，而今都已過了不惑之年。

　　23號和24號當(dāng)年都是父輩流放嶺南的，27年的苦寒讓他們變得蒼老和消瘦。

　　但是，他們?nèi)匀灰谎壅J(rèn)出了42號，曾經(jīng)，他們一起河中洗馬，草地上追逐，蓋過一條毯子，啃過一個炊餅......

　　看見敖牙，三個男人都動了惻隱之心。

　　嶺南的冬天雖基本不下雪，但是濕冷的氣候凍得人骨頭疼，晚上必須要在窩棚中間的地窩里燒柴取暖，不然第二天一床身上會結(jié)一層薄薄的冰。

　　身為犯人，他們睡的是草鋪，蓋的是草苫子和身上的衣服。

　　一天每人兩個雜面窩窩，十天可以分一個雞蛋或一塊雞蛋大的腌肉。

　　三人用地窩火燒的熱水給敖牙洗了個澡，不然它的毛和血粘在一起，根本無法上藥。

　　極度饑餓的敖牙吃掉了三個男人嘴里剩下的三塊窩窩后，才有了一絲生機(jī)。

　　為了不凍壞敖牙，42號晚上一直把洗過澡的敖牙揣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暖干。

　　次晨，42號被熱熱的小舌頭舔醒，敖牙灰黑色兩只眼睛閃閃地看著他。

　　那以后，敖牙就成了這三個男人的心肝兒，寧可自己餓一點兒，也要省下一口吃的給它。

　　敖牙很懂事，兩個月的時候自己跑出去抓了一只野山雞，半夜叼回窩棚。

　　三個人立刻拔毛燒烤，美美地吃了一頓烤雞。

　　他們沒虧著敖牙，把內(nèi)臟和雞屁股都給了它。

　　軍師帶走敖牙后，42號總為它牽腸掛肚。

　　他們知道軍師常常會在自己屋里訓(xùn)練敖牙，也總能聽見敖牙的慘叫，他們的心不由自主隨著敖牙煎熬著。

　　終于，開春后軍師下山去了，他把敖牙交給了42號。

　　看見傷痕累累、瘦得脫形的敖牙，三個男人都心疼得紅了眼睛。

　　他們拿出省下的雞蛋和腌肉，回到窩棚的敖牙應(yīng)該感到很幸福吧。

　　軍人出身的他們，都看得出這個“聚義莊”不簡單。

　　他們搜羅有過軍功的犯官，還養(yǎng)府兵，這是想造反嗎？

　　“除非他們在通往京城的路途有三兩個屬于他們的要塞！”23號說。

　　就算大宋朝亡了，后周也早已氣數(shù)不在！

　　他們自己是要終身服刑的，子女也終身為奴，如果推翻宋朝，他們或許可以得到自由！

　　但是，或許新王者并沒有趙匡胤仁厚，將他們屠盡也未可知啊！

　　偶爾能得到一絲訊息，軍師經(jīng)常會去京城。

　　就是說，京城里有他們的內(nèi)應(yīng)？

　　聊了一會兒，因為所知的情況太少，分析不出太多的東西。

　　42號嘆息：“真想讓敖牙自由地回到深山，不然等軍師回來又該這么它了。”

　　“那個軍師都在訓(xùn)練敖牙干什么呢？”24號問。

　　軍師的住處是犯官們不能踏入的禁地，只要擅入一步，垛口上的哨兵就會之間射殺。

　　但是，24號這一問，42號非常想知道：“我深夜摸去看看！”

　　明知很危險，但是三個人的好奇心戰(zhàn)勝了對死亡的擔(dān)憂。

　　深夜，42號潛出窩棚，越過壕溝，到了莊主他們的居住區(qū)域。

　　遠(yuǎn)遠(yuǎn)不止一次看見軍師牽著敖牙進(jìn)入的木屋，42號自窗戶翻入。

　　木屋靠墻處立著一個無頭的人形木偶，木偶身上有無數(shù)道深深淺淺的狼爪和牙印。

　　他是在訓(xùn)練敖牙撲咬這個人形木偶嗎？

　　當(dāng)他轉(zhuǎn)到木偶身后時，不由得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