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師曾言,六十方知天命!”劉伯溫摸著額下胡須,不惱不怒的道:
“再者!雖然老夫今年六十有三,但還不至于淪落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劉伯溫眼底狡黠,抬手指向一旁的盒子,對沉默不語的毛銳笑著:
“如若老夫猜測不錯,想必那盒中之物,就是取走吾命之物。”
劉伯溫表現的風輕云淡,似乎并沒把生死看的太重,而毛銳若真想殺他,他也無處逃脫。
“劉伯父所言一針見血,倒是小侄,弄虛藏拙了!”
既然劉伯溫把話挑明,毛銳索性也就不再繼續藏著掖著,起身端起盒子,伸手打開了蓋子。
里面,共擺放著三樣物品。
其一,匕首。
其二,鴆酒。
其三,沾血的信。
毛銳將這三樣東西展現在外。
信!是給劉伯溫看的。
鴆酒!是給劉伯溫送行的!
匕首,是切掉劉伯溫首級用的。
總稱:奪命三件套!
劉伯溫稍微猶豫了一下,伸手拿出信封,而那封信,正是趙秉忠臨死之前的執筆信。
這封信,是仵作檢查尸體時候發現的,而后一路直達天聽。
而這封信的內容,僅有朱元璋、毛銳、再算上劉伯溫,三人看過。
“可笑!”
看過信以后的劉伯溫,若無其事的將信扔到地上,自顧的飲著茶水。
“我劉伯溫來時不懼風雨,去時不畏人言,行的端,坐得正!
他朱元璋想殺就殺,何須把這些冠冕堂皇的臟水,潑到老夫身上!”
劉伯溫臉色平淡,可心中的怒火卻通過嘴巴,傳遞了出來。
無非就是借著浙東黨的事兒,從而趁機除掉劉伯溫僅此而已,沒有什么太過復雜的地方。
沒辦法,誰讓你深知帝心,而且還是當初浙東黨的領頭羊呢。
“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只求半稱心…”毛銳低著身子撿起信,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觀過了盒中之物,劉伯父認為小侄,會如何選擇?”
人們都說劉伯溫擅長估算人心,所以毛銳此時,也來了興致。
劉伯溫沒想到這種時候,毛銳竟然還有閑心開起了玩笑。
盯著毛銳眼睛看了片刻,劉伯溫語氣惆悵,手指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你因璟兒之情,對老夫恐怕難以下手。
但這是你的投名狀,只要你能提著老夫的首級回去,朱元璋才會更加重用你…
所以老夫反而希望你,不要心慈手軟,以免壞了…錦繡前程!”
這是劉伯溫的肺腑之言,若是用自己的死,能夠換來毛銳高升,璟兒平安,那他就認命了!
反正都活到這把歲數了,只有讓下一代繼續的傳承下去,自己才不枉這,一世之旅。
畢竟還有許多山巔的美景,璟兒他還…未曾見過。
“他人言,先有國,后有家。”
毛銳嘴角浮現笑意,因為劉伯溫愿意獻出生命,來換取自己在朱元璋身旁的地位。
而毛銳是知恩圖報的人,他不會那樣的去做。
“小侄言,先有家,后有國!”
“賢侄你…”聽到毛銳此話,劉伯溫瞬間覺得老眼濕潤。
“兄長與小侄一個頭磕在地上,劉伯父便如同小侄的半個父親,小侄怎可滅絕人性,辱殺之?”
毛銳直接合上了盒子。
“小侄安排了一招金蟬脫殼,只要運氣足夠好,便可以蒙混過去,劉伯父不必太過擔憂。”
“你真的想好了?”劉伯溫眼中犯難,有些不放心的看著毛銳,關切的道:
“如果此事一旦被人發覺,那你毛家也將會受此牽連,這讓老夫…于心何忍?”
劉伯溫不想連累毛銳,因為他這一輩子,最見不得欠人人情。
而且恐怕連朱元璋都沒能想到,毛家小子,其實是一個純純的變數!
“小侄做事,向來只要有了念頭,就難以停止!”
這句話,證明了毛銳的心思堅定,不可更改!
咚咚咚!
忽然廳外響起了敲門聲,驚的二人目光同時望去。
“師父,子鷹求見!”
“進!”聽到是孟子鷹的聲音,毛銳輕松了口氣。
而劉伯溫見到來人是毛銳的心腹,也就沒再多想。
憑毛銳的謹慎小心,還不至于選一些不靠譜的人充當心腹,從而走漏風聲。
“見過誠意伯。”孟子鷹進屋以后,對劉伯溫行了個禮。
雖然劉伯溫現在無官傍身,可這開國爵位卻是世襲的。
“隨意一些就好。”劉伯溫笑意連連,似乎剛剛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劉伯父,這是小侄的徒弟孟子鷹。”毛銳轉了轉眼珠子。
“為了防止接下來您的日子無味,我會將他留在您的身邊,照顧您的一切生活起居。”
說是照顧,其實是監視加學習。
不殺是不殺,但不能最后丟失了劉伯溫的方位,那可就鬧大樂子了!
而孟子鷹能跟自己習武,可這識文斷字,再加上兵謀軍法,自己可沒有閑暇時間,一點一點的傳授。
“哦~!”劉伯溫何等聰明,哪里猜不出毛銳的心思,搖頭的打趣道:
“好你個賢侄!竟是想把老夫給你這徒弟,當個免費的教書先生!”
有時候的危機出現,又何曾不是機遇來臨?
“讓劉伯父見笑了,畢竟小侄只是一介武夫,關于文略這一方面,屬實是難登大雅!”
毛銳嘴上自嘲,可那眼中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無妨!教就教吧,總比渾渾噩噩的度日子強!”
劉伯溫沒有拒絕,人家冒著被牽連的風險救了自己得命,哪有資格講條件?
“還傻愣著干什么,快叫老師!”毛銳心中暗喜,對著傻杵在原地的孟子鷹喝道。
“可師父這…!”孟子鷹面部糾結,因為在他心中,他只認毛銳這一個師父。
“文武有別!”毛銳眉頭一怔,淡漠的道:
“想要日后有出息,就不能只習武,而不鉆文!”
“是!”孟子鷹不敢駁了毛銳的美意,對劉伯溫作揖,稱道:
“學生孟子鷹,見過老師!”
看著這一幕,毛銳與劉伯溫二人皆大歡喜,各自滿足了各自的需求。
而后!
毛銳親自為劉伯溫化妝易容,并且讓他與孟子鷹繼續呆在這個鄉子里,只不過需要換個別的院子住。
有時候燈下黑,才是真正的黑!
至于那位老奴,則是被毛銳驅出劉宅,連賣身契都還給了他。
“劉伯溫觸怒圣意,現如今已經被我割下了頭顱,還不快滾!”
毛銳將劉府老奴嚇的有些失心瘋,連哭帶笑的喊著“不可能”,最后說是要去京師找二公子,為家主伸冤報仇!
而這!正中毛銳下懷,他就是要這件事情快些擴散到京師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