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沉默了,人家瞧不上他岳不群,他又何苦把自己一張臉面送人踐踏?
劉正風認真道:“在下與曲大哥結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
我五岳劍派和魔教早晚有一場廝殺。到時候一邊是同盟的師兄弟,一邊是知交好友,劉某無法相助哪一邊。
因而出此下策,今日金盆洗手,便是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劉某從此退出武林,再也不參與聞江湖上的恩怨仇殺。
只盼從此置身事外,與曲大哥琴簫為伴歸隱山林……”
費彬冷笑道:“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在危難之際臨陣脫逃。豈不是任由魔教橫行江湖為害人間?
你劉正風要置身事外,為什么那姓曲的魔頭卻不置身事外?費某人可沒聽說那曲魔頭搞什么金盆洗手的名堂。”
劉正風道:“魔教中來去不得自由,曲大哥豈能把退隱之事宣之于口?
不過,曲大哥早已當著我的面立下重誓,今后不論魔教和白道如何爭斗,他都一定置身事外,決不插手!”
“那可未必。劉賢弟,你受人蒙蔽還不自知!”
老岳想起了前幾日回雁樓碰上了曲洋,念在終究朋友一場,雖然恨鐵不成鋼,卻還抱著一線希望再次勸道:
“就在前幾日,岳某便與那曲洋照過一面,彼時他正襲殺徐師弟,還要以黑血神針滅回雁樓無辜之人的口。
如此惡人,劉賢弟覺得他當真會與你歸隱山林,不問江湖是非?”
“這絕不可能!”劉正風大聲道:“岳師兄,劉正風敬你是赤誠君子……”
老岳:“……”
曲洋說的話就是真心實意,岳某但有說曲洋不是,便是污蔑他人,非赤誠君子是吧?
你劉正風既然瞧不上岳某人,岳某又何必為你的事耗費心力?
這一刻,老岳的心是真的涼了。他面色發青,只道了句:“劉賢弟,你好自為之吧!”
老岳還在意點情分,顧及顏面,不跟劉正風爭辯什么,徐遲卻不樂意慣著他。
看原著的時候,徐遲覺得劉正風只是天真了些,但是其對藝術的追求,卻足以令人尊敬。
只是現在接觸之后,才覺得當年天真的是自己!
冷笑一聲,徐遲拍桌子站了起來:“劉正風,曲洋的音律不會說謊,我師兄堂堂君子劍就會栽贓陷害么?
此事回雁樓的掌柜小二、用餐的客人都可作證,難道我師兄預知今日之事,還買通了他們來構陷曲洋不成?
我師兄君子劍的名頭,豈是讓你隨意踐踏的?劉正風,你與魔教曲洋勾結死不悔改,如今還要污蔑我師兄名聲,到底是何居心?”
講道理,徐遲原本犯不著說這般話的。他和老岳之間,只是默契的“各取所需”,目前來說,只有利益關系,談不上有什么感情。
只是這兩天老岳對他傾囊相授,前面又特意囑咐自己注意保重自身,無疑是真拿自己當師弟來看的。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徐遲焉能真的無動于衷?
其實想說這番話的不止徐遲一人。君不見,華山弟子大多神情憤憤,便是徐遲不說這話,這些華山弟子也必然會出來噴劉正風一頓……
也不知徐遲的話是不是對劉正風有所觸動,他偏過了頭,然后又轉過來對老岳搭了個躬。
“岳師兄,還有這位徐師弟,抱歉,是劉正風對不住華山派的朋友了!”說罷,他又嘆了口氣,目光轉向嵩山派的幾人。
老岳眼眶微紅,徐遲的一番話放在其他門派,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但對于老岳來講,卻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自接掌華山派以來,夙興夜寐,向來都是他呵護照顧別人。除了妻子寧中則,幾曾被別人當面這么維護過?
始終理性的老岳,也禁不住感性了一回。再瞧見門下弟子都在忿忿不平,突然就有一種神奇的滿足感。
這一刻,他只覺得這些年對徒弟們的苦心栽培,這兩天對徐遲的真誠相待都沒有白費,莫名的有些溫暖。
聽見劉正風的道歉,老岳也只是搖搖頭,隨后將方才感動的情緒收斂,恢復了之前溫潤如玉的君子劍形象。
一邊的定逸師太也覺得劉正風簡直入了魔障,她嘆了口氣,道了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卻不愿意去勸劉正風了。
費彬面色微喜,原本還擔心恒山派、華山派會為劉正風出頭,畢竟這件事情他們做的可不怎么地道。
沒成想劉正風自絕生路,把華山派給得罪死了,便是恒山派,也因老岳的前車之鑒,選擇暫時作壁上觀。
只聽費斌說道:“劉師兄,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殺了曲洋,我等依然還當你是自家兄弟!如若不從,哼哼,難道你就不在意一家老小的性命么?”
劉正風擺爛道:“左盟主若有號令,費師兄不妨就此動手殺了劉某全家!”
費彬知道,劉正風是覺得在場的江湖朋友不會允許嵩山派屠戮其家人的。不過他如果真的打這個主意,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且不說在場眾人,有幾個敢架嵩山派的梁子?而且,在劉正風承認與曲洋結交之后,這些江湖朋友就絕無可能為他出頭了!
雖說“禍不及家人”是江湖規矩,但是這江湖規矩也要看針對的是誰,誰敢為勾結魔教的你多說半句?
冷笑一聲,費斌說道:“你不須有恃無恐,只道天下的英雄好漢在你家里作客,我五岳劍派便有所顧忌不能清理門戶。”
說著,他伸手向史登達一招說道:“過來!”
史登達應道:“是!”,隨即走上三步,到了費斌面前。
費彬從他手中接過五色令旗高高舉起,朗聲道:“泰山派天門師兄、華山派岳師兄、恒山派定逸師太并衡山派諸位師兄師侄!
左盟主有言吩咐:自來正邪不兩立,魔教和我五岳劍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今有劉正風結交匪人、歸附仇敵,凡我五岳同門出手共誅之,接令者請站到左邊。”
天門道人站起身來,領著泰山派眾人大踏步走到左邊,他師父當年命喪魔教一名長老之手,是以他對魔教恨之入骨。
先前勸劉正風數言,已經是看在五岳劍派同氣連枝的份上,不然的話,在劉正風承認與曲洋結交的時候,他就想一劍劈了過去!
老岳長劍出鞘,割下衣角:“劉正風,今日咱們割袍斷義,你無岳某這個朋友,岳某也不認得你劉三爺!”
言罷,與徐遲領著華山弟子也往左邊而去。
劉正風嘆了口氣,似有遺憾,但眼神卻堅定如故。
“阿彌陀佛!”定逸師太望著劉正風問道:“從今往后我叫你劉師弟還是劉正風?”
劉正風臉露苦笑,說道:“劉正風命在頃刻,師太以后也不會再叫我了。”
“阿彌陀佛!”定逸師太領著恒山弟子緩緩走到左側合十念道,嘆息道:“魔深孽重,罪過罪過。”
情勢至此,其實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劉正風選擇了他所認為的義氣,一心與魔教曲洋站在一起,縱然說法再怎么好聽,也洗不去背叛的事實。
正魔不兩立,這是底線,也是五岳劍派聯盟存在的根本意義。
費彬見恒山華山泰山都已經表明了態度,衡山弟子卻沒人行動,不由的挑了挑眉。
“這是劉正風一人之事,跟旁人并不相干。衡山派的眾弟子只要不甘附逆都站到左邊去。”
大廳中寂靜片刻后,一名衡山弟子說道:“劉師叔,弟子們得罪了。”便有三十余名衡山派弟子走到華山派旁邊。
老岳嘆了口氣,對定逸師太說道:“劉正風執迷不悟,卻害苦了莫大師兄。只怕今日之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