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華妃吩咐，曾寬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拖延，于是上前從食盒當中端出那大肚琉璃盞小心地放到華妃面前。

　　華妃即刻命人取湯匙盛出一盞，她先晃動茶盞，端詳了一番略帶焦糖色的甜飲，隨后又端到瓊鼻近前聞了聞，最后用湯匙輕輕攪拌了幾下。

　　“我之前從未見過哪道甜飲能有如此色澤和味道，奶香充裕卻又不像奶，其中竟似夾雜著淡淡花茶的香氣，惹得我倒是有興趣一探究竟。不過，下邊這些類似黑珍珠的又是什么食材？”

　　華妃雖稍有詫異，但到底沒有像范偉一樣大惑不解。

　　“不急于一時，等娘娘品嘗過后小人再做解答。”

　　曾寬深諳女人的心理，倘若現在告訴她，那么她的期待感便會大打折扣。

　　“好，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華妃說完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只這一小口，她方才凝在一起的眉頭便瞬間舒展開來。

　　焦香的鮮奶從唇齒間滑過，直達舌尖最敏感的味蕾。幾息之間，那雜糅著茉莉花茶的淡淡香氣又四散開來，充斥包裹住整個口腔，層次分明到再不留有一絲空隙。

　　華妃眸光閃爍。

　　隨后她又饒有興致地翹著小指用湯匙撈起一顆珍珠送入口中。

　　嗯，甜糯盈口又爽滑彈牙，這跳脫的口感搭配著鮮奶和花茶的混合香味，當真可謂天衣無縫，饒是自己之前見多識廣，卻也是從未曾體驗過。

　　華妃再不矜持，玉手輕抬之間，已將那一小盞奶茶飲盡。

　　“咳，再盛一盞。”

　　華妃吩咐了左右一聲，卻又嫌她們動作緩慢，于是等不及竟親自上手將琉璃盞整個拽到自己近前。

　　一番風卷殘云。

　　“寬公公，此刻能為我解惑了么？”

　　華妃輕撫了一下小腹，剛才的回味尚縈繞在她的腦海之中，讓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娘娘莫急，待小人為您一一解答。”

　　曾寬頓了頓，“小人的這道甜飲名喚公公奶茶。至于配料，確如娘娘方才所猜測的那樣，是由鮮奶和花茶混搭而成，并輔之以獨特的烹制技藝，使二者達到完美的融合，如此才能造就出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口感。”

　　“奶茶？倒是言簡意賅。那黑珍珠呢？”

　　“是由木薯粉加紅糖煮制而成。”

　　曾寬知無不言。

　　“果然不出所料。”

　　華妃滿足的翹了翹嘴角，“既已知曉這甜飲之中的奧秘，那……來人。”

　　“娘娘且慢。”

　　你個小浪蹄子，別動不動就叫來人，嚇得我都有些尿急了……曾寬暗罵一句急忙拱手，“難道娘娘不想知道這甜飲為何叫做公公奶茶么？”

　　“說。”

　　“那是因為這奶茶普天之下只有您面前的這位公公能做得出來，而且由于倉促，小人自知這奶茶的口味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和其它多種樣式。娘娘若是對此尚有期待的話，還請酌情考慮小人之前的無心之過。”

　　到此，曾寬自己準備的底牌已全部打完，至于結果就只在華妃的一念之間了。

　　“你……”

　　華妃張了張嘴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其實此刻她的心里也在暗自思量，到底是自己的口腹之欲重要還是人前名聲重要？

　　若是放他一馬，那我堂堂華妃豈不在這宮里落了面子？以后換個人是不是一樣敢于頂撞我？

　　可若將他除掉，固然能圖一時之快，不過想想有可能余生再也無法品嘗到這人間至味，還是不免有一絲遺憾。

　　唉，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一個君王后宮里的女人最是難上加難……

　　華妃正犯愁之際，這時忽然有一婢女前來水榭之中通報：

　　“稟娘娘，會寧宮的凌妃娘娘說順路來訪，目前已在宮門外等候。”

　　“凌妃？順路來訪？”

　　她在西北，我居東南，這怎么個順路法……華妃自是一百個不相信，她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曾寬問道，“是你安排的？”

　　“小人何德何能？”

　　臺階來了……曾寬長舒了一口氣緊接著又說道，“不過，小人猜測凌妃莫不是得人授意，前來跟您解釋昨晚誤會的？”

　　“得人授意？難道是皇后……娘娘？”

　　華妃不自覺地問道。

　　“小人只是聽說凌妃與皇后娘娘關系匪淺，至于其它，小人便不敢妄加揣測了。”

　　曾寬順勢說道。

　　“哼……沒想到你一個小太監，先前有皇后撐腰，如今又搬出來凌妃。今日我若放你一馬，固然能保全雙方顏面，但往后這宮里豈不任你馳騁？”

　　聽到凌妃來了自己的永寧宮，華妃心里的天平已悄然偏了幾分。不過她又不想顯得自己被曾寬一步步牽著鼻子走，于是故作惱怒地說道。

　　“您千萬不能這么想。昨晚碧漾有辱娘娘尊儀一事想必這宮里已盡人皆知，如今您借機懲處了她，正是力挽狂瀾之舉，眾人只會夸贊娘娘珠規玉矩、明辨是非。如若再將小人治罪，落了皇后娘娘的面子暫且不提，只是這爍金眾口又該如何去封堵？”

　　曾寬腦筋急轉，詭辯之詞層出不窮，“況且，今日小人若可以平安歸去，只會向眾人宣念娘娘的寬宏大量、洪恩賢良。日后莫說這炸雞、奶茶，但有驅使，小人也是敢不從命。”

　　“心思精巧，八面玲瓏。”

　　華妃微微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便看看她凌妃怎么說。她若是專程為你而來，那我今日還偏不放你。”

　　說罷，華妃命人去請宮門外的凌妃。

　　少時，凌妃帶著兩個婢女娉婷而來。

　　她到水榭之后看也不看一旁的曾寬，只是向華妃施禮道：“見過華妃姐姐。妹妹真是有日子沒見著姐姐了，心里甚是想念，今日路過永寧宮，便特意進來拜會。”

　　“妹妹有心了。來，坐近一些。”

　　華妃見凌妃如此客氣，便也假意親近道，“妹妹若是有事不妨直說。”

　　“倒也沒什么要緊的事。這不是昨日晚膳后我讓宮里的太監陸乙再去御廚房拿些炸雞，不知怎么卻跟姐姐的貼身侍女碧漾起了些沖突，以致姐姐不能享用美味。我得知后狠狠地教訓了那陸乙一番，今日一早趕來賠禮。”

　　凌妃誠懇地說道。

　　“妹妹言重了，區區小事何勞親自走一遭？我早已知曉了前因后果，這不，剛打發碧漾去浣衣房了。”

　　華妃說罷又看了看曾寬，“只是跟此事的始作俑者有些牽扯還沒理論清楚。”

　　“他？他便是皇后娘娘任命的那個小監工？”

　　凌妃故作驚訝道，“此人陷我于不義，姐姐可莫要輕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