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的庶出弟子,每月都必須完成一定的交付工作。比如說:去幾處家族名下的礦產地監督礦工挖礦,在家族所開的坊市當執法弟子,獵殺族老所需的靈禽異獸、以及種植一些靈根奇藥等等雜七雜八的工作。然后視完成工作的具體情況,族內會按月發放一些銀兩給這些弟子,以示獎勵。
而那邋遢道人,就是專門負責分配關于藥材管理等類工作的族內管事。
拓丹堂大廳之中,擺設簡陋,并不華麗,但也不俗氣,一個個白衫弟子,接連從外面走進來,在對面的玉璧之上摘下令牌。
那些摘下令牌的弟子,都以神識掃過玉牌,臉上或喜或愁。
“常德執事,這今日的雜役我已盡數完成。”常燼一臉平淡,走到那邋遢道人的身前,將手中的令牌與籃子放到了柜臺之上。
而那邋遢道人好似是察覺到了什么,這才慢悠悠的坐起身來。
“三顆凡星草,五片紅藥葉……”邋遢道人不緊不慢的念叨著,貌似是在核對任務的需求。
常燼也是沉得住氣,任由邋遢道人慢悠悠的清點名單。
過了良久,這些藥材才被完全清點。
“這是你的報酬。”邋遢道人拿出一兩銀子,接著又呼呼大睡起來。
“多謝執事。”常燼施了一禮,在接過銀子后旋即離去。
別看邋遢道人其貌不揚,只是拓丹堂的掌柜,年紀看似也有五六十了,頭發稀白,上看去人畜無害,可常燼卻是知道,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高手!
曾經有個族老座下的嫡傳弟子在拓丹堂內放肆,被這道人一指彈出數丈,險些沒被廢掉一身修為。當時常燼也在場,正是從那之后,她才知道這個有些為老不尊的家伙實力深不可測。
雖然如此,可他卻對自己這等出身低微的庶出弟子頗有關照,也算是族內為數不多不會干出壓榨庶出弟子的良心執事。
當常燼從拓丹堂走出來后已過正午,那外面人流已經是熙熙攘攘,聲音嘈雜好不熱鬧。
“嗯,怎么是你?”正當常燼要回到家中準備看看那上古異寶的妙用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在人群中驟然響起,讓得她的腳步微微一頓,不由循聲望去。
聞言,常燼停下步伐,循聲望去,卻見得前方不遠正有著幾個少年向著她走來。
“原來是常明兄長。”見到這些人后常燼眉頭不由微微一皺。
為首的人正是常明,不過開口說話的人,卻是此前在老者那見到過的一個旁系子弟陳巖,是那種心機深厚,皮肉不笑的謀士,同時也是常明娘家的人,論輩分應該算是常明的表弟。
而那面容姣好的女弟子常璇并未跟在他們身旁,也不知道去哪了。
常燼的瞥了一眼常明身旁的那幾個少年,眸中流光閃爍,不知在思索什么,而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之色。
“今早之事,是小女沖撞了兄長,我在此給兄長賠個不是了。”常燼抱拳作輯,一臉誠懇的朝常明道歉。
常燼出身一般,自然無法與常明這等有著族老當靠山的嫡傳弟子相比,眼下的服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身為家族傳人,常明的心眼也不可能小到去計較這等小事。
一時的服軟不代表畏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要懂得進退才是生存之道,像常燼這種一沒天賦二沒出身的弟子,要是因為隨隨便便的挑釁就怒發沖冠,與他人以命相搏,這才是愚蠢至極。
贏了一時不代表贏了一世,在修煉世家中更是如此。
“哦,沒想到你還挺識相的。”見到少女這般姿態,陳巖不由得訝異。
“常明兄長,此事雖小,但我等該如何處理?”另一個少年問道。
“常燼不過一介庶出弟子,冒犯了我等,雖為無心之舉,但若是不罰,自然有損我等威嚴,任由他人恥笑。”常明眉頭一皺,細細思索。
“可要是罰,我等雖為嫡傳,但也沒有資格越俎代庖,處罰個未曾觸犯族規的弟子。”接著他朝陳巖示意:“既然如此,你說如何是好?”
得到了常明的同意,陳巖膽子也大了起來,他邁出步子,面露笑意,一副和藹友善的神情。
但他接下來做出的舉動可稱不上有多么友善,只見他便攔在了常燼的面前,皮肉不笑的叫道,“喲,你叫常燼對吧,這是要去作甚?”
“這位兄長,在下已經完成雜役,正準備打道回府。”常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瞅向那書生意氣的陳巖交代道。
“嘿,既然你這么識相,那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陳總眸光閃爍,笑道,“身為個庶出弟子,你應該明白得罪了那些大人物的子嗣會發生什么?雖然你的身份是拓丹堂弟子,但若是常明兄動怒,以后族老難免會給你穿小鞋什么的。”
“多謝兄長告知,”見得對方一臉好言相勸,常燼不由頓住了腳步,“那么依兄長此言,我該如何是好?”
常明的爺爺常無央乃是常家九大族老之首,一身修為出神入化,傳聞已經達到了意動九重境,捏死自己這么個庶出弟子簡直易如反掌。
常燼身為拓丹堂弟子,身份自然無法與其相提并論,可如今對方敢出言威脅自己,饒是常燼素養較好也不由得怒火中燒,可眸底卻是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但歸根結底,終究是自己的心性惹了禍,自認為的一次隨意交談,到頭來還是給惹了麻煩,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不過常明剛才也說過,自己僅僅只是讓他落了面子而已,更何況聽這陳巖的口氣,事情應該還未糟糕到那般地步。
那陳巖卻并沒有在意常燼的神情,他眸光眨動,笑盈盈的開口:“看你出身貧寒,我也不欺負你,這樣吧,我給你三條出路,任由你來選擇。”
“三條出路?請兄長但說無妨。”見到陳巖出口成章,說什么給自己三條出路,常燼覺得自己現在的行徑簡直虛偽到了極致,明明自己并未做錯什么,但臉上還要露出討好的笑顏,像個奴才一樣讓對方滿意。這一刻她感覺到了深深的悲哀,身為弱者的悲哀。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真以為我所說的出路是要害你?”陳巖聽了常燼的話后,不但沒高興,卻反而臉色一冷,露出一副不屑,也絕不會干那些小人行徑的表情。
常燼原本掛在臉上的笑顏,在聽到此話后反而是麻木了。
這陳巖話說得好聽,也許在他自己眼里口中的三條出路不過是輕而易舉,可對于常燼而言,這些嫡傳弟子的眼高于頂,要是不讓對方滿意,日后定然沒自己好果子吃。
吃了個大虧,常燼還是壓下心中的負面情緒,臉上的笑容只是微微一滯,就自然的換上了誠懇的神情,用一種虛假做作的口吻繼續說道:“兄長錯怪小的了,其實小的是覺得,當初犯下的過錯,如今被常明兄長一筆帶過,小的自然是感激不盡。”
連我都換成了小的,可見常燼現在忍耐著多么大的屈辱。
而在對方眼中,這不過是一件小到不能在小的瑣事而已,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聽到常燼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后,陳巖那冷若冰霜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微微頷首道:“沒想到你倒是識時務,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為難你,聽好了:第一條,在我的手下撐過三招,此事便可作罷。”
這陳巖說的冠冕堂皇,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常燼不過照形四重境,還未曾步入心感勢場之境,而這陳巖乃是照形八重境,別說三招了,就是一招,自己也接不下來。
“兄長就別說笑了,小的實力低微,資質又差,怎能與您爭鋒。”常燼強笑著,心里卻在一遍又一遍的勸慰自己,這只是暫時的,更何況還有其他兩條出路沒說,自己也未必沒機會。
“哈哈,也許你努力個幾天,就能突破了!”陳巖半開玩笑的調侃,可嘴上的動作卻是不停,“第二條,在幾日后的宗族大典上拔的頭籌,最不濟也要有前十名。”
前十名,歷代的前十名最少都有照形八重境,像是常燼這般修為,若是運氣爆棚,最多最多也就只有前百名的名次,至于他口中說的前十名,除非自己得到了什么逆天大機緣,否則也僅僅只是空談罷了。
“這家伙這么這么咄咄逼人?”聽到這里,常燼的眉頭都快擰成了疙瘩,臉色陰沉如水,這哪是什么出路,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刁難。
“第三條,七日之內,去城外的東荒嶺中采一株寒露草來,常明兄最近正要煉一記碧軒靈,頭上實在有些緊,否則也不會來找你這庶出弟子幫忙了。”
常燼一聽此言,開始愣了一下,但還是馬上就笑了起來。
“兄長此言差矣,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就行,到時候要是出了什么差錯,盡管拿我試問。”
好啊,原來這些人是打著讓我當苦力的算盤來找自己的。
不過也難怪他們會這么做,正常情況下,常明可沒興致去在意這些小事,而采摘寒露草的事情,若是作為雜役放出去,一株寒露草相當于十兩銀子,到時候付出的銀兩可不少,族中有規定,報酬必須相當于任務目標價值的三成,就是嫡傳弟子也無法越界。
于是,他們就找上了自己這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