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林喊出這句話后，這群智慧生物便四散開來，直至形成了一個圓圈。

　　只有一個智慧生物停留在了圓圈的中央，他連走動的機會都沒有了。

　　下一刻，他抬起了頭，眼神中夾雜著不甘與恐懼。

　　阮林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就是第一個從建筑內走出來的流浪者文明成員。

　　阮林的語氣并不客氣：“你就是流浪者文明的領導人吧？”

　　他面部的觸手抖動了起來：“是的，尊貴的陌生文明，我叫一號。”

　　阮林并沒有直視一號，他左顧右視，望向了兩旁的文明成員，他們低下了頭顱，不敢與阮林對視。

　　阮林并不想跟一號浪費時間，他直接問道：“你們文明與遠光文明有怎么樣的仇恨，能促使你們消滅他們整個文明？”

　　阮林對這個問題極為好奇，遠光文明連艦船都無法制造，他們是怎么和流浪者文明結下梁子的？

　　還是說，他們真的就是碰巧路過，想毀滅一切智慧文明？

　　一號緩緩說道：“您已經掌握了我們的語言，流浪者便是我們整個文明的含義，我們沒有姓名，每個文明成員只有屬于自己的代號。”

　　“我們文明在掌握制造艦船技術后，便脫離了我們的母星。我們居無定所，整個艦隊就是我們的家。”

　　阮林大聲呵斥道：“我讓你回答我的問題，再重復一次，你和遠光文明有什么過節？”

　　一號已不敢直視阮林：“我們在抵達這個星列之前，并不知道這里還有一個文明存在。”

　　星列便是他們詞典中的恒星系。

　　“我們艦隊急需補給，剩余的燃料不能支撐我們進行下次航行了。我們開始與這個文明交涉，但他們并不同意我們的補給請求，他們甚至讓我們離開這個星列。”

　　說到興奮處，他忍不住抬起了頭顱：“多次交涉失敗后，我們決定發動戰爭，如果在此不能有效補給，我們這一分支也就徹底覆滅了。

　　他們太過愚蠢了，整個文明連艦船都沒有，我現在都不明白，為何他們敢拒絕一個高等文明的請求？這場戰爭我們只損失了620艘艦船和4萬名文明成員，隨后我們便取得了勝利。”

　　阮林并不否認他的話，這里沒有對與錯：

　　如果我的艦隊出現燃料短缺情況，已經不能行駛至下一個恒星系，要是遠光文明拒絕了我的補給請求，甚至讓我滾出他們的恒星系，我先是好言相勸，如果他們還是保持強硬態度，那就只有戰爭了。

　　就算不發動戰爭，選擇諒解他們。

　　就算自己能忍得住這個氣，去外圍彗星環捕捉星體來補充燃料。

　　但這也太過低能了，只要是個帶腦子的智慧生物都無法接受這一做法，這會造成不可避免的艦船損失，且還需要分解、提煉其中的物質，耗費的時間過于長久。

　　縱然我能控制的機器人再多，彗星環中大型星體就那么點，要補充二十幾萬艘艦船的燃料，這彷佛是從水盆里接一滴水滴，再把這一滴水滴分解、提煉一下，最后給可控核聚變引擎加燃料！

　　所以說，他們不能拒絕，他們也沒有權利拒絕，大炮與巨艦永遠是最有力的說明。

　　阮林繼續問道：“我大概了解事情的經過了，你所說的分支，是什么意思？”

　　一號答道：“我們在制造艦船后，整個文明便分成了一百余個分支，就算一個分支覆滅了，我們整個文明仍舊可以延續。”

　　阮林甚至不知道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態說出這些話的。這場戰爭，自己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他們至少損失了一百余萬的文明成員以及全部的艦船。

　　現在，無疑是宣告了他們這一分支的滅亡，不過，這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他們要沒有建造激光炮塔，并且主動發送友好消息，阮林還會考慮與他們交流一番。

　　阮林拉進了與一號的距離：“也就是說，你們是一群流離失所的智慧生物，你們沒有可以生存的星球，不得不在名為艦船的尸體承載物中度過余生？”

　　一號反駁道：“在我們還處于母星時，我們的智者——零號認為，呆在一個星球上只會限制一個文明的發展，我相信貴文明也有類似的理論，這是一個低級文明向高級文明過渡的形式，是一種進化，或者說是一條發展的必經之路。”

　　“我們整個文明遵從了他的提議，如您所見，我們是文明的第三十個分支。”

　　阮林覺得，如果自己是地球聯合時代的領導人，作出這個決定是極為悲哀的。

　　當一個文明發展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選擇分散自己的文明成員，化整為零，使得在與其他文明的沖突中不至于被“一窩端”。

　　其實這在地球時代就已經有所體現了：集團沖鋒被散兵線取代，以免遭受火炮和機槍的滅頂之災。

　　但他們永遠無法做到能與母星相比的能量供應和生存空間，這意味著其個體數目不足以支持文明發展，他們的結局不外有二：找到新的適宜生存的星球定居發展成為新的文明；在流浪中自行消亡或者遭遇其他文明而被消滅。

　　寄希望于行程途中，繼續發展文明至新的高度，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阮林在心中默念道：當然，無限增殖類文明除外，不需要考慮文明成員數量、文明成員的各種需求。

　　我即文明，文明即我。

　　阮林背過了身，走向了泰坦號：“我并不打算繼續追究你們的責任，你們付出的代價已經足夠了。”

　　“如你所說，你們早就想過有這么一天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