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升管不得那許多,一個飛掠,七冥草已被他摘到手中。
“這位道友!”金衣男子眉頭一皺:“是哪個宗門的高徒?直接下手搶奪,不講先來后到?”
“兩位道友,我乃一介散修,授業恩師為千手道人,正在閉關,過幾天就進階元嬰期了!”
姜升今年三十八歲,一直跟著師傅在山中修煉,并沒多少行走游歷的經驗。
不過跟著老鬼這些年,放放煙霧、混淆視聽他還是明白的:“此株藥物乃是家師多年前發現,命我近期在此等候采摘,我在此守候已有月余了!何來搶奪之說?”
姜升邊說邊觀察二人,見二人神色無明顯變化,心知不妙。
此二人應該是門派中人,而且還不是旁門小派,不然元嬰期可以當他們門主了,足以唬住他們。
“既然二位道友得遇此物,也是緣分一場。特相贈回氣丹兩瓶,希望他日對二位道友有所裨益。”姜升有些肉疼的自懷中掏出兩瓶丹藥。
真氣控制著丹藥飛向二人,途中還故意讓藥瓶拐了一點微小的弧線,不露聲色地展示了自己結丹的實力。
姜升自以為此事處理的非常漂亮,吹了師門牛皮,展示自己的實力。又送了好處,給二人臺階下。
二人伸手接過丹藥。
金衣男子把玩著藥瓶,面露冷笑,剛要張口,卻被藍衣男子攔住了。
藍衣男子握著藥瓶拱了拱手:“好說好說,七冥草雖不多見,卻也稱不上是天材地寶。”
說著,往姜升的方向走了過來,金衣男子滿臉不情愿,卻也亦步亦趨跟著過來。
“不過七冥草蘊涵不少靈氣,看道友如此捏在手中,恐怕失了藥效。”藍衣男子一抹腰帶,手中出現一方瑩白的玉盒。
他走到跟前,伸手遞給姜升:“來而不往非禮也,今得道友贈丹,這玉盒就送與道友存放靈草,結個善緣。”
金衣男子沒好氣地把臉扭到一側,好像不滿意藍衣男子的行為,在他眼里,回氣丹哪里頂的上七冥草的價值,還回什么禮!
姜升喜上眉梢,他身上確實沒有玉盒,觀里倒是有一個,上次裝了藥材,還沒來得及下山去兌換靈石。
不過他更眼饞對方的腰帶,那可是有儲物空間的寶物,聽死鬼師傅說,一般小門派只有掌門才有。估計大門派也得是長老什么的才有的吧。
姜升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這才伸手去接:“如此,恭敬不如從……”
話尚在唇齒之間,變故陡生。
藍衣男子手中玉盒白光大盛,襲向姜升胸口!
距離太近,姜升本能側身躲避,還是被擊中了。他悶哼一聲,往后疾飛,右手摸出飛刀,甩向藍衣男子的眼睛。
飛刀蒙著一層銀光,瞬間到了對方面前,不可謂不快,可依舊不夠。
金衣男子在變故發生的瞬間,就反應過來,一抹金光閃爍,擋在了藍衣男子身前,那是一柄劍。
尖銳的刀尖撞上劍身,“叮”的一聲,飛刀銀光暗淡,往下掉落,劍身依舊閃閃發亮,毫無傷痕。
藍衣男子在玉盒飛出去的同時,左手一抖,一柄寶劍直指姜升,口中念念有詞。
姜升心叫一聲:“糟糕!”被擊中的胸口此時才感受到傷勢,那玉盒似有千鈞,肋骨應該斷了,對方磅礴的真氣在他體內亂竄,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這實力比老鬼不遑多讓,甚至還要強出三分!絕對是金丹期,甚至大圓滿!
今天恐怕要栽大了!
姜升沒有多余的思考時間,也沒有任何再戰的念頭,而且那金衣男子在邊上虎視眈眈,很明顯也不是好對付的。
此刻的他,與半刻前火毒蜈蚣的處境,又有什么區別?弱肉強食罷了。
姜升御空而逃,全力調動真氣,比沒受傷的時候還要快些。
藍衣男子的寶劍已經停在空中,舌間綻雷:“疾!”
寶劍散發出盛大的白色劍芒,瞬間籠罩住姜升周圍三丈之地。
姜升還沒飛出二十步,就被白光覆蓋。
劍芒中,姜升如遭雷擊,頭下腳上,破麻袋一般往下掉落。
從玉盒襲擊到姜升落敗,總共幾個呼吸的時間!
在藍衣男子全力施為的一招下,姜升腹內丹田爆裂開來,殘存的真氣在體內亂竄。
他勉強控制一小部分真氣,全力催動秘術,那是死鬼師傅不知道從哪里尋來的秘術,他倆誰都沒有使用過。
因為一旦使用,就代表死亡。
“噗”的一聲,姜升像死狗一般摔在地上,塵土飛揚。一團半透明的物質,自頭部飛出。
可白光仍在,那團東西被劍芒燒得“嗤嗤”作響,鉆出劍芒的范圍,往南方的高空遁去,更加透明了。
“咦?!”金衣男子頗感詫異:“神識?!”自懷中掏出一把小傘,就要扔向空中。
“不必!”藍衣男子手一翻,寶劍已收回體內。
“不是元嬰高手,根本無法奪舍。”藍衣男子撿起七冥草,裝入玉盒,抬頭看了看南方,淡淡的笑著:“一個虛丹期,精神力秘術罷了,或許能入主一只蟑螂之類吧。”
金色男子恍然大悟:“對呀,我們長老說過。這種秘術,毫無意義。”
“不像離體的元嬰,蘊涵神識、真氣,飛遁千里都可以奪舍低階修士。”
他說得沒錯,姜升的師傅臨死時油盡燈枯,真氣消散,這秘術也無從施展。
“尤其被馮兄的劍芒斬過,這殘魂,恐怕一只螞蟻的軀殼都入主不了。”金衣男子伸出大拇指。
“哈哈,是的,他活不過半個時辰的。精神力沒有真氣源泉,別說飛遁,就是停在這不動,一個時辰也會靈氣消散的。”
藍衣男子將玉盒扔給同伴,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仿佛姜升及七冥草,對他根本毫無意義。
是的,他之前說的是真話。對他而言,七冥草并非什么天材地寶。
價值幾塊靈石罷了,為了這種東西送命……這散修,悲哀。
……
天黑了下來。
一座,兩座……姜升殘存的精神力終于飛出了連綿的大山范圍,速度越來越慢,幾乎透明得看不到了。
七冥草在山脈北部,往南飛遁了幾乎整片云落山脈,何止方圓百里。
此時,他意識開始模糊,已經無從判斷敵人有沒有追來,下意識地遁逃著,可是,已經快飛不動了。
不出半刻,他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間了。辛辛苦苦近四十載,修煉來的靈氣又要塵歸塵、土歸土了,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終于,他一丈距離也飛不動了。透明的殘魂仿佛也沒了重量,像一片孤零零的雪花,靜靜飄落。
老鬼,我要來找你了,你好歹還有我埋葬呢,我卻要死在這漆黑的夜空中。
白日里充滿煙火氣的烏山鎮,黑夜里沉默了下來。仔細聽聽,只有鎮東頭的一方小院里傳出時有時無的哭訴,引來附近兩聲狗叫。
“生兒啊!爹對不起你啊!……爹不該讓你去報名啊!”瘸老五坐在地上,渾濁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鼻涕與淚水混合著,聲音都不那么清晰,仿佛是野獸的嘶吼一般。
“爹是盼著你長命百歲啊……爹錯了,爹錯了啊!”瘸老五雙手扶著小床不停的晃動。
床上一個面色慘白的少年,直挺挺躺在那里,破損的衣服上沾著泥土和鞋印,枕頭上也殷出一絲紅色。胸口的起伏越來越緩慢。
他叫江生,白日里被人毆打,后腦勺也受到撞擊。
郎中傍晚時來看過,翻了翻眼皮,搭了搭脈,說讓瘸老五準備后事。水米不進,連“木僵”都不如。
郎中出門的時候,捏著胡子自言自語:“氣血不通,脈象微弱,五識皆斷,魂魄盡無。”他搖了搖頭:“華佗束手,扁鵲無策啊!”
眼看著江生有出氣,沒進氣了,胸膛逐漸癟了下去。
瘸老五悔恨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直錘大腿:“嗚……生兒啊,到了那邊莫怪爹啊……嗚。”
瘸老五沒有注意,當然,他就是看也看不到,透明的精神力幾乎潰散,飄落到小院里,被風一吹,堪堪送到了江生的床邊。
……
半刻鐘后,在瘸老五的哀嚎聲中,江生的胸膛似乎微弱的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