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場的觀眾席人頭攢動,顯然已經被前一輪級別還不是很高的選手帶出了氣氛。如果不是有陳勵帶他們進入VIP座,南枝覺得自己是不會來湊這個熱鬧的。
但誰叫她的老同學是這里的COO呢?給內部人士留的位置視野絕對一流,連毗鄰的都是——CEO。
“韓總,這么快就又見面啦。”薇薇的招呼打得熱情又恰到好處,“南枝,你坐里面吧,我陪他們坐。”她把閨蜜往那個人的方向推了一把,然后才是巖巖,自己一家三口坐在這排的最外側。
“周小姐,小南醫生,巖巖,坐吧。”韓心驊顯然對他們做過了了解,很自然地改口了稱呼。但他的目光始終在南枝口罩的上方停留了很久,仿佛那里有什么特別有趣的物事。
陳勵坐到了韓心驊的另一邊,看了看大屏上顯示的名字后,用手肘推了推兄弟:“George,那個人來了。”
韓心驊這才移開了目光,專心地看向馬匹的入場口。
南枝本來也覺得被盯得難受,此刻松了口氣,也看賽場中,大屏打出了省隊甘望東的名字,以及他的參賽馬“武士”。
“武士”很有武士的派頭,一身黑色油亮的皮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魅惑的光,不僅馬鬃被梳理成了一溜兒漂亮的小髻,而且每一個步伐都干脆利落、鏗鏘有力。騎手頗有秒殺全場的威懾力,一亮相,那冷峻的表情、睥睨的眼神,就瞬間震住了全場,立時安靜。
大家已經通過前兩位選手大概了解了這一場的路線設計,比起前面結束的一輪中等級別的比賽,這場高級別場地障礙賽確實難度要求更高,但顯然騎手和馬匹的水平也顯著提高了一個檔次。
南枝能聽見后面有人在悄聲介紹這個甘望東,是入選過國家隊的省隊主力,好像曾經在國家隊還是韓心驊的隊友。她不禁側過臉看了看身邊的男人,他此刻卻是全神貫注在賽場上,看來著實希望從前的隊友能夠取得好成績。
甘望東騎著馬,在預備區里繞了一圈,隨即做好了沖刺的準備,很快,人馬一起越過了第一個單橫木,緊接著又越過了雙橫木。馬蹄在沙地上“得得”地、有節奏地響著,把所有觀眾的心也吊著,好像生怕把這么帥的騎手還是駿馬嚇著或者摔著了似的,大氣都不敢出。
馬匹的瞬間速度很快,動能很大,跨過一組關系障礙后沿著圍欄跑過,濺起了一片塵土到觀眾席上,不但沒有引起反感,反而叫近排的觀眾發出了輕聲的歡呼。
即使從未認真了解過馬術運動,南枝也能看得出,這個叫甘望東的選手是真的很厲害,不愧是能代表國家出戰的運動員!她不禁又側過臉看看韓心驊,他在這方面顯然有更長的年資和更高的聲望,可是為什么,現在卻甘于坐在觀眾席上呢?
她躲在口罩和遮陽帽后看著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張臉曾經遠在屏幕上,那時還滿是少年傲氣,如今卻明顯滄桑了不少。這固然有年齡增長的因素,但那緊蹙的眉頭似乎還在訴說些別的緣故。
深邃的眸子忽有所感地轉過來,回看向她,嚇得南枝急忙扭過頭去。她忽閃的眼睛落在那汪淡褐色的潭池中,恍若池中兩尾頑皮跳躍的小魚。
“小南醫生?”他突然開口,想到些很爛俗的搭訕開頭,比如: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啊?”南枝不得不回過頭來。
韓心驊清了清嗓子,才接著說:“我聽Lucas說,你是神經科的醫生?”
“嗯,兒神經科。”
韓心驊的嘴角忽然翹起,索性轉過了半個身來,擺明了要和她聊天的架勢:“我前段時間頭疼,還常去人民醫院掛號,不知道有沒有遇到過小南醫生?”
南枝不禁發出了輕笑聲:“韓總,我是兒童醫院的兒神經科醫生。不過人民醫院和兒童醫院都在一個地方,也許見過也不一定。只是我的心思常常都在工作上,可能與您打過照面也不太記得。”
“小南醫生一定是個仁心仁術的好醫生!”
南枝不由地又想起陳勵剛才提醒她答復的事情,竟覺得有愧于這樣的褒獎似的,又別過了頭,正好看見大屏幕上打出了又一組選手的名字——江麗娜和她的馬Moon。
陳勵的眼角早就瞥到了老友的動靜,那股存心想揶揄的念頭隨著這個選手名字的躍出愈發強烈,又推了推韓心驊:“喂,你師妹!她是不是換了匹馬?快幫她看著點,小心回頭又來問你意見。”
韓心驊置若罔聞,南枝卻聽清楚了,瞥了他一眼,卻見他姿勢也沒變一下,只是顯得有些遺憾似的說:“如果Lucas早告訴我,他有你這樣一個同學,我也許還省了跑醫院的時間。”
南枝又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Lucas是陳勵的英文名,幾天前,他邀請南枝和薇薇周末來飛馬城的時候就說過要介紹個厲害的人物給她們認識。剛剛來馬場的時候,陳勵終于說出準備介紹的人物就是韓心驊,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居然因為一次馬匹受驚的意外事故、提前認識了。
如此說來——南枝心想——多半韓心驊也已經聽陳勵介紹過自己了。她的性格已經越發淡泊了,也沒有薇薇的那些妄想,此刻坐在一時無兩的國家隊代表身邊,難免更容易感到自卑。可是對方拋來的話顯然放低了某方面的姿態,就是在等一個回應。
“韓總……是身體有什么不舒服嗎?”她從包里拿出一瓶水打算擰開,其實主要是想轉移注意力來化解尷尬。
“嗯,睡不好覺。”韓心驊說得輕描淡寫,看眼前人心不在焉地擰著瓶蓋,“我來吧——”他直接伸手拿過瓶子,幫她打開后遞回去。
那兩尾小魚受驚似的鼓圓了些,顯得格外閃亮動人。“謝謝。”她接過本來無所謂喝不喝的水瓶,偏過臉去。
可觀眾席里這時發出了輕微的驚嘆聲,他們的視線終于轉向了賽場——
女騎手已經御馬跨過了半場的障礙,但顯然馬兒的步子有些凌亂,叫人不禁對它即將面對的三道桿障礙捏了一把汗。
南枝的余光里瞥見韓心驊皺起的眉頭,等不到她猜測原因,場上就傳來了異口同聲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