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兩個(gè)兒子也漸漸地長大。

　　幾個(gè)月前，家里又添了個(gè)女娃，

　　兒女雙全，

　　高田林覺得這輩子挺知足了。

　　現(xiàn)在唯一掛念的只有出外打工的弟弟高寶林了，

　　想到這兒，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徐徐吐出妖嬈的煙霧，煙霧裊裊上升，籠罩了他大半邊臉。

　　大概覺得一口還不過癮，他又深吸一口，

　　“咳咳咳”，

　　嗆鼻的味道直沖咽喉，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路過的媳婦見此，又忍不住地嘮叨起來，

　　“少抽些，對(duì)身體不好，一直說，一直不聽。”

　　“曉得了，曉得了，我是愁啊。”

　　“寶兒走了有一段時(shí)間了，連個(gè)信兒都沒有，也不知道在那邊過得咋樣，當(dāng)初我應(yīng)該把他強(qiáng)留下的，哎！”

　　“別操心了，他說不定找了個(gè)活一天忙活了，說不定過幾天就來信兒了呢?！?p>　　“寶兒，自從爹娘死后，跟著我受了這么多苦，我這個(gè)哥哥多少有點(diǎn)不稱職??！”

　　“寶兒都二十幾的人了，有自己的思想了，當(dāng)哥的也得有分寸，不能把擔(dān)子全壓在你身上吧！”

　　“話是這么說，可……”

　　“爹（da），你看誰回來了？”

　　正說著，便看見老遠(yuǎn)地里，一個(gè)男人跟在大兒子后面。

　　“哎呀，這身形咋這么像寶林?！?p>　　高田林立馬起身，三步餅兩步，湊到跟前一瞅，見確實(shí)是前幾個(gè)月離開的寶林，連忙伸出那滿是褶子的手，

　　卻被高寶林反握住，

　　“哥，我（ge）回來了?！?p>　　“趕快到屋里?！?p>　　“娃她媽，趕緊收拾些飯去，寶林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肯定餓了?！?p>　　高田林這才接過高寶林手里的包袱，拉著高寶林進(jìn)了屋。

　　剛坐下，就看見小兒子從門外面伸出個(gè)頭來，

　　“毛蛋，進(jìn)來給你小爹打個(gè)招呼”，

　　說著，就起身給高寶林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聽見爹的話，高志偉這才唯唯諾諾地走了進(jìn)來。

　　“這是志偉吧，都變樣了，成大娃娃了，是不是上學(xué)了?”

　　“你小爹問你話呢，這娃怎么回事？”

　　“嗯，小…爹，今年剛上一年級(jí)?！?p>　　“好好念，以后要有出息?！?p>　　高志偉還是站在一旁，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著比爹更高一些，比爹身體壯實(shí)一些，身上穿著洗的發(fā)白衣服，因?yàn)殚L途跋涉的緣故，領(lǐng)子那兒還有發(fā)黑的汗?jié)n。

　　“小爹，先吃點(diǎn)饃饃?！?p>　　這時(shí)，哥哥高志平走了進(jìn)來，將裝有黑面饃饃的碟子放在桌上上，

　　“小爹，吃上些饃饃?！?p>　　“昂，先放下，還不是太餓?！?p>　　見狀，高田林又起身，將一個(gè)黑饃饃主動(dòng)遞給弟弟，

　　“到自己家里了，還客套什么，來少吃上點(diǎn)，這么遠(yuǎn)的路走了，咋可能不餓?”

　　高寶林推搡了幾次，終是拗不過高田林，只好接過來咬了一口，

　　饃饃大多數(shù)是黑面，里面還夾雜著些許高粱面，即使是熱水蒸了的，但還是硬邦邦的，咬在嘴里也顯得隔應(yīng)。

　　有點(diǎn)難以下咽，

　　但看著侄子高志偉吃得津津有味，哥哥笑著瞅著自己，示意自己快些吃，

　　高寶林強(qiáng)忍著不適，兩三口將饃饃下咽，

　　看著弟弟吃完，高田林又起身打算再遞過去一個(gè)饃饃過去，

　　卻被高寶林止住了，

　　“哥，飽了，一會(huì)兒等著吃嫂子的飯吧！”

　　“昂昂，”

　　高田林見此才坐了下來，開口問，

　　“這次回來，再不走了吧？”

　　“哥，我（ge）還得去，我這次回來就是給你們說一聲，

　　我以后可能要住在那邊了，”

　　“住那邊，你是有心怡的姑娘了？”

　　“昂。”

　　“那挺好的呀，這次怎么沒引回來，我們（cao）看看?！?p>　　“以后再往來引吧。”

　　“也行，啥時(shí)候把你倆的事給辦了，爹娘在地底下也就放心了。”

　　“我（ge）的事，估計(jì)也就在那邊辦了?！?p>　　“啥意思，你的事怎么能在女方那邊辦，咱們高家的根都在這邊呢?！?p>　　“額……，她爹說必須在那邊辦?！?p>　　“她爹?”

　　高田林心里一個(gè)念頭閃過，

　　但他暗暗否定了，

　　應(yīng)該只是在那邊辦喜事，不可能是上門女婿的。

　　可高寶林的接下來的話，讓他真想扇幾巴掌。

　　高寶林抬頭，看著哥哥思慮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已經(jīng)猜到了，

　　反正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開了口，

　　“昂，你猜的沒錯(cuò)，我是人家的上門女婿?！?p>　　這話一出，高寶林就看見，高田林直接“騰”地從板凳上跳了起來，

　　要不是嫂子突然出現(xiàn)攔著，自家哥的巴掌可能就會(huì)準(zhǔn)確無誤地呼在自己臉上。

　　“你給我走開，我（ge）今非得把這混賬玩意兒打死，

　　把老先人虧的，我這當(dāng)哥的出去都沒法做人?！?p>　　被媳婦攔著的高田林朝著媳婦吼了一句，

　　“混賬東西，今天我替死去的老先人非教訓(xùn)教訓(xùn)不可，

　　我竟以前不知道，有這么個(gè)混賬弟弟?！?p>　　高田林心里的火氣只朝嗓子眼兒沖，

　　高寶林見狀，也不躲，也朝著高田林懟了過去，

　　“你今天就算把我這弟弟打死，我也不變主意。”

　　一旁的高志偉和高志平也不知道爹和小爹為什么吵起來，

　　只知道，做了一件讓自家爹很生氣的事，

　　而這件事，比他們掏了劉叔家雞窩里的雞蛋還嚴(yán)重。

　　只能攔在兩方之間。

　　“你這混賬東西，還不曉不得改?！?p>　　聽見高寶林的話，高田林心里的氣兒比剛才更甚，

　　甚至順手提起了一旁的板凳，打算朝高寶林的摔去。

　　這時(shí)，里屋正在睡覺的高志蕊突然哭起來了，

　　“看你們吼的聲音多大，把娃嚇醒了都?！?p>　　志偉媽只好跑去哄里屋的女兒，走前還囑咐，

　　“好好坐下說，別沖動(dòng)，把板凳放下來，讓領(lǐng)居路過看見像啥樣子。”

　　“有撒好說的，我（ge）跟他沒啥可說的?！?p>　　高田林這才將板凳放下來了，不過也懶得說話，起身直接朝門外走去，

　　“爹（da），飯還沒吃呢，你干啥去?”

　　小兒子高志偉扭頭朝高田林的背影喊，

　　“不吃了，氣都?xì)怙柫??！?p>　　說著，就抗起院墻上立著的鋤頭，二話不說出了門。

　　“娘，我爹（da）沒吃飯，走了。”

　　高志平又朝里屋喊，

　　“昂，曉得了，你和你哥還有小爹（da）先吃著?！?p>　　“昂，”

　　高志偉這才拿來板凳，拿起筷子打算吃飯。

　　掃了一圈屋子，哥哥高志平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出去了，

　　只剩下小爹一個(gè)人，他靠在門邊上，抽著一根拿紙卷的旱煙，眼神里透露出自己看不明白的情緒，兩眼正望向門外，也不知道他在想啥，

　　可見的只有從卷煙里散出的白霧，它們漸漸騰起，和他嘴里呼出的白氣，融為一體。

　　整個(gè)屋子顯得寂靜極了，只有里屋娘輕輕拍小妹睡覺的聲音，

　　甚至就連剛才還在咕咕嚕嚕的叫的肚子，這會(huì)兒竟也安靜了下來。

　　看著面前的飯菜，高志偉第一次覺得那么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