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赫連秋水的年紀，遠比想象中大得多，草原之上的大薩滿，自然有中原人不理解的密法。

　　漫長的生命，給了他足夠的智慧，讓他見慣了這片大地上的起起伏伏，生生死死。

　　像他這種年紀，已不太會對世間事好奇。他已經過了充滿好奇心的少年時代。

　　可今天，他內心充滿困惑了，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聆聽天道時一樣。

　　完顏玉漱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老師困惑什么，開口道：“根據外面的消息，是鎮北王府的小王爺率領兵馬，謀劃多時，一舉攻破山寨，將這里的山賊一網打盡。”

　　“阿朵，你去過鎮北王府，是否見過這位小王子？”赫連秋水問道。

　　“老師，我見過這位小王子一面，他今年十七歲，劍道天賦很強。”

　　赫連秋水秋水點點頭，道：“鎮北王府的殿下，萬千寵愛于一人，有些天賦也不奇怪。”

　　修行之事，財侶福地缺一不可。幽州的小王子，在修行上面，生來就高人一等。

　　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再強能有多強呢。

　　記得自己十七歲時，才剛剛學會第一個密語。

　　修行，開局很重要，后期也非常重要。

　　那些曾經天賦強過自己的師兄師弟，如今也差不多都化作了黃土。

　　“看來，小王子身邊有高手吶。”

　　赫連秋水長嘆一聲，檢查著快活刀的傷口。

　　一劍斃命，好凌厲的劍。

　　從傷口的角度，可以分析出劍的角度；從傷口的深度，可以判斷出劍的力量。有了這兩者，就可以反推出這一劍。

　　判斷小王子身邊的高手，究竟有多高。

　　他一邊做這些，口中一邊道：“楊希這條老狗，將幽州守得滴水不漏。他老來得子，這個兒子，可以說是他唯一的弱點。如果我們能掌握這位小王子，也許，就可以破開幽州。阿朵，依你所見，這位小王子有什么弱點？”

　　“弱點？”

　　阿朵回憶了片刻道：“他好像很喜歡做飯，如果你夸他做的飯好吃，他就會很開心，把你當朋友。”

　　“做飯？”赫連秋水道：“他會做飯給你吃嘛？”

　　阿朵用力點了點頭。

　　“這倒是有些奇怪。”赫連秋水搖搖頭：“玩物喪志。”

　　不管是中原還是關外，無不都是階級森嚴。幽州的小王子，可以說含著金湯匙出生，又怎么會接近鍋灶，為普通人做飯。

　　赫連秋水想了想，只能說，林子太大了，什么鳥都有。

　　“不過，這倒是個機會，如果能趁機接近他，說不定就可以想辦法控制鎮北王。”赫連秋水問道：“你為何不趁機留在鎮北王府？”

　　“因為……”阿朵微微有些臉紅：“他做飯太難吃了。”

　　“呵。”

　　完顏玉漱冷笑一聲，挑了挑眉毛道：“這點痛苦都無法忍受，你有什么資格做老師的學生。老師，我愿意潛入鎮北王府，潛伏到他身邊。”

　　“好，等到事成之后，記你一功。”

　　完顏玉漱立刻行禮答應，她直起身來，得意地看了阿朵一眼。

　　自從赫連秋水出師以來，他便開始做別人的老師。他每十年收兩個徒弟，最后卻只能有一人出師。

　　如今已經有七十年。

　　完顏玉漱和阿朵之間的競爭一直存在。不過，令完顏玉漱奇怪的是，自己搶到這次任務后，阿朵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用一種前所未見的眼神看著自己。

　　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嗎？

　　赫連秋水依舊蹲在地上，眉頭緊皺，大腦正在高速運轉。

　　他的一雙眸子，宛若古井一般深不可測，只是偶爾有智慧的光閃過。

　　那一劍已經在腦海中呼之欲出。

　　赫連秋水猛地睜開眼睛，平靜的眸子變得波濤洶涌。

　　無形之中，他看到一劍向自己刺來。

　　赫連秋水在腦海中模擬劍的形狀，劍的力量，劍的速度。

　　一劍從冥冥中飛來。

　　他忽然臉色劇變，下意識捂住胸口。

　　“老師，你怎么了？”

　　阿朵和完顏玉漱同時問道。

　　“好快的劍。”

　　哇的一聲，赫連秋水吐出一口鮮血。

　　阿朵和完顏玉漱呆若木雞，在草原的長生天下，老師是神一樣的存在。他莫說與人動手，便是與人笑一笑，對方就如同榮譽加身，他如果發怒，對方就會寢食難安。

　　可在今天，他卻被一劍隔空傷到。

　　僅僅是在腦海中模擬劍意，赫連秋水都躲不開。

　　嘶！

　　二人齊刷刷地倒抽一口涼氣。

　　竟然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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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像是被貓扯到的毛線團，滾起來就沒完沒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出了正月，北地雖然寒冷，但多少也有了些春意。

　　更何況是江南水鄉，多情的才子早已換上單衣，泛舟于春水之上。

　　江南水邊，金山寺。

　　咚咚咚！

　　今天是金山寺閉門打掃的日子，并不接待外面的香客。

　　可是山門前，竟然響起急促地敲門聲。

　　“開門啊，要死人了。”金赤非大聲喊著。

　　吱嘎一聲，小沙彌將山門推開，看到外面有個男人蓬頭散發，如同乞丐。

　　他背上還有一個男人，穿著僧袍，頭上已經長出稀疏的青皮。

　　“師叔，是妙悟師叔！”

　　“快去叫方丈，師叔受傷了。”

　　靜謐的金山寺，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妙悟和尚被接入禪房，有寺內的高僧護法。

　　至于金赤非，則像是脫了一層皮一樣，整個人形銷骨瘦。

　　從北地幽州一直背著妙悟來到江南水鄉，金赤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就像關鍵時刻，有一雙手把這個任務交給自己。

　　這大概就是和尚說的佛緣吧。

　　金赤非不覺有些沾沾自喜，說實話，感覺不錯。

　　不過，好感覺只持續了三兩天，直到他發現自己的禪房外，有了和尚看守，實力竟然還不弱。

　　“什么意思，你們要軟禁我嘛！”

　　“你們這幫斷子絕孫的和尚，老子把你們十八輩祖宗。”

　　“好人沒好報啊，我佛誠不我欺。”

　　門外的和尚像是聾子一樣，一任金赤非罵來罵去，全不還口，也沒有讓開。

　　“好人沒有好報啊，阿彌陀佛。”

　　金赤非慢悠悠道出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