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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錄

第一百六十六章心有所儀.眼前不可得.心有所念.空夢一場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10400 2025-04-20 19:36:53

  袁承天見這拜月教主伊凡以命要挾于這位索菲亞大公主,也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此時的伊凡已是理智失常,其行為不能以常人度之,只要自己稍有異動,只怕他便會真的害了公主,那豈不是自己的罪過?所以他便依言放下手中軒轅神劍。

  伊凡見了得意地哈哈大笑,以刀脅迫公主前行,直待來到這軒轅神劍之前,以腳挑起此劍,左手接過此劍插于背后革囊之中,一時叮當作響,原來里面還有暗器之類,所以不免發出聲響。索菲亞全然未料到這位袁門少主會為了自己而甘心放棄這神兵利器,心中不由的感動,心想我與袁大哥素昧平生,也可以說是萍水相逢,他便甘心為我舍卻這軒轅神劍,在別人只怕決難做到,而他卻可以為了我活命……

  伊凡見袁承天依自己所言行事,心下一動,心想:我何不畫地為牢,讓他束手自斃!索菲亞只是看著袁承天,先前只是覺得他重瞼好看,現在看去竟然覺得他這模樣竟也這樣好看,心中不由為之一動,心想:如果他不是袁門少主,不是中土之人,或可留在此地……只是,那都是自己的空想,他是有理想信念的人,世上的庸人怎么可以和他比?又況且他心存忠義,執念于家國,決然不會留在這里……他救我恐怕只是為了他心中的道義,不是憐惜于我……他是有宏圖大志的……

  伊凡此時又欺近袁承天,陰惻惻道:“袁承天你既然如此憐惜這位大公主,那么一事不煩二主,你索性好人做到底。”袁承天知他說出此番話定是不懷好意,所以并不答應,要看他如何?

  伊凡看了看索菲亞,只見她有怨含悲,心中似有無限心事,只是不能對人言,心想:這位公主此時定是執念于這位袁少俠!他看到此,心中便有氣,因為他雖為拜月教主,但是情事不偕,先前他是與伊麗莎白是為師兄妹,那是十幾年前亞歷山大在去拜謁拜月教主時——那時教主還不是這伊凡,是他的師父霍東。當事之時霍東聽聞是皇室儲君前來拜謁,自是降階而迎,當時隨同他一起前迎的還有伊麗莎白。亞歷山大一眼見到這伊麗莎白,便心有所儀,回去之后便求肯父皇向這拜月教主霍東求婚,想要迎娶這位嫵媚多姿的女弟子;霍東雖心下不愿,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徒弟伊凡對這師妹伊麗莎白執念已久,兩人可說情投意合,只是當時之事拜月教正被那東正教所排擠,所以他便將這兒女之事暫放一放,以抽身應對那東正教的伊萬若夫。可是他亦知這亞歷山大目下是儲君,將來便是皇帝,可以執掌全國兵力,殺伐皆在我手,試問誰敢不從?他權衡利弊,只有忍心將這伊麗莎白嫁與這位亞歷山大,以為作為與東正教相抗衡的籌碼!伊凡雖心有不甘,可是他畢竟身事微賤,怎么可以和人家一國的儲君相抗衡,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所愛之人離其遠去,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再見也許已是陌生人。雖然事去有年,可是他心中猶恨,見到索菲亞,一想她是亞歷山大和伊麗莎白所出,便心中憤憤不平,依舊認為如果當年不是亞歷山大橫刀奪愛,自己早已和小師妹鳳凰于飛,也不會有今日之失魂落魄,日日為情愁,不知何年何月是歸期?

  伊凡忽然大聲道:“袁承天只要你自斷一臂,我便放了這公主,否則我讓她首級落地,你信也不信?”袁承天見他目光通紅,透著無限殺機,心想我如不答應他這要求,只怕他真的會狂性大發殺了索菲亞公主!我不可以觸犯他,那么只有依照他所說的行事不成?

  索菲亞見他緩緩舉起右手似乎便要自斷其臂,不由得大聲喊道:“袁大哥,不可以……”伊凡這時已是滿臉殺機,已然顧不得君臣上下有分,氣道:“死丫頭,要你多嘴!”他實在恨這索菲亞處處與自己作對,所以便口出不遜,且又伸手要打她的樣子。袁承天見他兇性又發,心想: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以讓他奸謀得逞,否則世間豈不大義難彰!伊凡見他臉上神情變幻不定,心想:莫非這姓袁的中土小子要以守為攻不成?袁承天緩緩又落下手臂。伊凡厲聲道:“你難道反悔?我就說么中土漢人從來懦弱,不知大義為何物?所以當年盡失天下!”袁承天聽他出言不遜,怒道:“漢人不懦弱,從來如此,豈但而今!”伊凡又道:“你不自裁,難道忍看這位大公主命喪此地不成?”

  袁承天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天下從來如此!你悔改吧!”伊凡笑道:“現在是你們命懸人手,卻要我悔改,真是可發一笑。”他又道:“你既然不愿死,那么我便殺了這大公主,成全你。”他手中刀便欲削向索菲亞的脖頸。索菲亞眼睛不閉,不言不語,心中只一念頭:袁大哥雖非我族類,可是卻是肝膽熱腸,不是個卑鄙小人!我又豈能連累于他?也許我死了,他便可以放開手腳,與這拜月教主一爭長短,抑或可以手刃此獠!這只是她心中的想當然,至于實在情形也未必如此?

  袁承天見這伊凡兇性已現,如果自己再不行動,只怕這位索菲亞大公主便有性命之危,那實在不是自己所愿意看到的情形!所以在這生死攸關之時自己總然不可以眼睜睜看著她死去。所以他只有舍身取義了,當下大喊道:“且住……”伊凡見狀知他心有所憂,便道:“你待怎樣?”袁承天道:“只要你不殺公主,我便如你所言!只是你不可以食言自食,否則便天地不容!”伊凡道:“我身為拜月教的教主又豈會出爾反爾?”袁承天想想誠然不錯。他便要自斷一臂以求公主。索菲亞這時哭泣道:“袁大哥千萬不可以,否則你我便死無葬身之地!”

  伊凡見這索菲亞說這話,氣得無以復加,心想:死丫頭,眼見大計得逞,卻被你破壞!袁承天目光所及,只見這位大公主欲泣還憂的樣子,目光之中滿是期待。他心下一軟,不由憂愁叢生,他也知道自己倘若自斷一臂如他所愿,那么便是自入囚籠,想要活命只怕也難?可是如果不依其言,那么公主便命在旦夕!一時之間不覺有些不知所以。伊凡見他總是猶疑不決,心下實在不耐煩,心想:看來還是親自動手。他伸手悄悄地點了這位大公主的穴道,然后突然躍出,手中噬月神刀以出其不意之勢向袁承天的肩臂砍去。袁承天心中正憂,不防這伊凡忽然發難,想要反擊已是不能,只有身子向后滑去,以避其鋒芒。

  伊凡又怎肯干休,手中神刀迎風一展,又是迫近,斬向其下三路,刀刀狠辣,式式要命,再無什么道義可言。索菲亞見這伊凡窮兇極惡,似乎已然入了魔道,神智失常亦不為其所控,自己苦于穴道被制不得動彈又不能喊話,只有心中暗暗著急,擔憂袁大哥一個不小心為其所傷,——因為他此時手無兵器,只有躲避,要知道伊凡手中這把噬月神刀可是非同小可,可以切金斷玉,斫斷山石也是尋常之事,所以袁承天只避其鋒芒,不然只怕也要為其所制。

  伊凡見袁承天左右閃避,不怕攖其鋒,心下不由大是得意,心道:“你沒有了軒轅神劍也不過如此?”他手中噬月神刀更加迫向袁承天的周身要害,想要盡快斫殺于他,那么這位大公主更不在話下!自己只要嫁禍于東正教,那么皇帝亞歷山大畢定遷怒于伊萬若夫,兩者相爭,這東正教必然分崩離析,兩者皆傷,自己趁機東山再起,奪得皇位,和伊利莎白重歸于好,成全自己已久的心愿。

  袁承天見他刀走狠辣,絲毫不給自己留喘息的機會,額頭也滲出了汗珠。此時伊凡已將本身武功刀法發揮到極致,心中只一個念頭——他死了,自己大志可成!袁承天又見他刀來,刀勢奇詭,從決無可能的方向向自己的下肋刺來。袁承天此時已被迫到山石之前,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似乎只有待死的份。伊凡心下狂喜,心道:“好小子,你也有今日。”他不覺得喜出望外,向前沖去,好巧不巧,腳下正踩正那大熊的腦袋,不由得腳下一滑向前沖出,身子已不受控制向著那山石撞去,如果撞中,那么非命喪當場。袁承天見勢危機,自己如果任由他一頭撞去非死無它,可是他實在不忍見他命喪當場,所以便不加思索伸手提住他的肩臂,默運玄功,喊了聲“住”。便穩穩拿捏于他。遠處的索菲亞見袁大哥并不趁人之危,反而出手救下了這伊凡,心中直埋怨他太傻!

  袁承天一經救下這伊凡,便用重手法卸去他武功,讓他以后不可再行惡事,禍害于人。伊凡怎么也未料到這袁承天會如此,心中直恨得牙齒響,可是此時他雙手垂下,再也不可以出招傷人了,雖然眼睛冒出火星,也是無濟于事。索菲亞見了心中直呼好的很!袁承天從這伊凡背后輕輕取下自己的軒轅神劍,不意竟將他革囊之中的殺人機栝和暗器帶出了許些,不由地跌在地上叮當作響。他看了看這些歹毒的暗器,說道:“我輩俠義中人,本當光明磊落,不想你卻暗中藏有這種殺人的歹毒暗器,也真是可惡之極,莫如今日毀了它,以免以后再行殺人。”此時伊凡只恨不能用噬月神刀殺了袁承天,只是不能,因為適才袁承天已然卸去了他身上的武功,所以既便袁承天此時不躲不閃,只怕也未能如他所愿,因為此時便是提一把刀的力氣他都沒有,更遑論殺人?

  袁承天解了索菲亞公主的穴道,豈料公主周身氣血行,經脈不暢,是以剛走出幾步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重重地摔倒。袁承天慌忙間趨前,將她扶起,只見她花容失色,臉色竟然是鐵青,透著駭人的表情。袁承天便知是這拜月教主伊凡適才于點穴之間施了陰毒的手法,否則公主不至于如此不濟?他看了看伊凡,其意不言自明。伊凡見了不為所動,只做不見,眼睛看往別處。

  袁承天想想心中便可氣,這豈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將索菲亞放在一個安穩之處,又轉身來到這伊凡身畔質問于他對公主做了什么手腳?伊凡冷眼相對,只是冷笑不說話,意思不言自明看你能把我怎么樣?索菲亞這時微弱地說道:“袁大哥,你來……”袁承天見情形不對,放下這伊凡來到公主面前。

  他見這位索菲亞公主此時眼角有淚,神情悲苦之中透著絕望,她以微弱的聲音說道:“袁大哥我忽然覺得身體之內的氣血翻涌,實在難受的緊,而且我的頭腦又似被萬千蟲蟻咬嚙,幾乎痛得便要……”她的目光忽然有些狂熱,而且面頰赤紅,只見她呼息熱烈,似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袁承天顧不得他想,伸手便以指再封她任督二脈總樞,以防突起暴斃。遠處的伊凡卻是不為所動,心底里卻是歡喜,——因為他總是樂見于別人受苦受難,如果別人勝過自己,他內心便難受的緊!現在見到索菲亞公主體內經脈開始逆轉,如果沒有他出手只怕一時半刻便香消玉殞!

  袁承天見這伊凡神情之間透著不以為然,心想:你既然不仁,那么休怪我不義!他來到伊凡面前伸手指便要用分筋錯骨手讓他生不如死!這伊凡見他要行非常手段,也是駭然,不由驚道:“你干么?”袁承天道:“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伊凡道:“你不怕我死之后,公主體內陰寒之癥世上再無人可治!你忍看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孩子枉死在你面前!”袁承天道:“只要你出手救轉公主,我便不殺于你!”伊凡拖著垂下的手臂,不無揶揄道:“只怕不成了,因為我目下手臂已廢,再也不可以發功施力,看來這是天數使然,該大公主有此劫數!”袁承天知道他是說自己廢了他武功,再無力可以施救這位大公主,意思不言而諭自是說是他間接害了這位大公主。

  此時索菲公主已是意識昏迷,如若再不出手相助,只怕她真的有性命之憂!可是看情形這伊凡確實不可以出手相救,難道這位大公主只有爺殞于此不成?忽然前面一陣馬蹄聲響,只見有大隊兵士而來,似乎便是王庭之中的侍衛軍。袁承天心下一沉,只有將這位索菲亞公主抱起,起躍之間藏匿在一塊大石之后,以避其官軍鋒芒。

  伊凡想要走脫已是不及,因為他武功盡廢,內息不足,所以只走出里許便被士兵趕上,其先行在前的官兵首腦卻是那伊里奇。當伊里奇看清是教主之時也是吃驚非小,因為先前還以為是反對朝廷的亂黨。伊凡見了也是喜出望外,心道:還好,不是死對頭伊萬若夫,否則自己豈不受制人下?真是虛驚一場。伊里奇好生奇怪,因為只見教主雙手重下,而且行走蹣跚,似有不濟,便問情由。當伊凡將這些事大略告知他之后,不由義憤填膺,誓要捉住那袁承天為教主出口惡氣,只是這伊凡隱下自己的惡行不說,只將這袁承天說的十分不堪,其實這本就是人之常情。

  伊里奇當先手執油松火把,拍馬馳回原先之處,吩咐眾侍衛和官兵四下仔仔細細尋去,不放過一個地方,只是不見人蹤,便覺十分奇怪:難不成這袁承天會遁地入天之能,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忽然有名眼尖的侍衛指向眾人面前這座萬仞高山,喊道:“大人,你看哪是什么?”只見這山的半腰,正有人向上緩緩攀爬,背后更有一人,不問可知便是那位大公主索菲亞!——原來先前袁承天抱起公主躲在一塊巨大山石之后,不為眾人所見,又且這伊凡以為是自己的死對頭東正教門徒前來追殺,所以向前逃亡,引得眾人驅馬前追。袁承天于石后見他們去遠,懸著的心才放下。可是過不多時,旋既又遠遠見那隊人馬蕩起遮天的塵埃,去而復返,便情知不妙,負起索菲亞向這座萬仞大山攀起,因為他知道落在他們手中百死無生,所以當此危急之時,便想起那大義真當以死爭的念頭。

  伊凡見這袁承天背負公主向那山巔攀去,而且影子漸去漸小,不出片刻便可以攀至山頂,到那時便束手無策了。他隨手從一名兵士手中奪下一把鐵胎弓,讓伊里奇彎弓射箭將這袁承天射殺。伊里奇見這位拜月教主此時確實有些力有不逮,武功已廢,看來將來本派的掌門衣缽非己莫屬了!他心中不由暗暗歡喜,可是又不能顯現出來,所以故作深沉,因為他心中也早己喜歡這位索菲亞公主,只是他只是拜月教門徒,身份低微,無由得見這位大公主,今次他去清國伊犁大城,暗中繪制其山川要塞防務軍事圖,以期獻于皇帝得到褒獎,可以見到大公主,一親芳澤,可是誰料教主伊凡卻將這圖冊據為己有,獻于皇帝,邀功請賞;而他這一路艱辛卻落得一無所有,真是氣煞人也!好在,天可憐見他被中土小子袁承天所傷,以后再也不可以習練武功,而且只怕這拜月教主一職也難已勝任,看情形也只有交于自己掌控,以后生殺予奪皆在我手,看天下誰敢不從,至于這位索菲亞公主自己也易于相見,因為拜月教勢大,廣有數萬門徒,遍及于羅剎國內,現今的皇帝還要倚仗拜月教,所以只怕有時也要折節下交,為其所用,到那時不怕公主不就范,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心花怒發,心想:教主你也有今日,真是天道好還,一一不爽!

  伊里奇張弓搭箭,箭去似流星,只可惜箭到中途便落下,不能傷人,——因為此時的袁承天已經背負著這位索菲亞公主堪堪到了山巔之時。索菲亞負在袁承天的肩臂,可見他俊逸的面畔透著一種呼之欲出的蓋世豪情,而且呼息之間仿佛和天地感應!她這時便想永遠和這袁大哥不分不離,天長地久!——雖然他也只是來此不多時日,可是索菲亞心中卻有種難以割舍的情懷,仿佛許久以前似曾相識——而今今世再相逢!人生之中豈非永遠充滿了無盡的變數——悲歡離合總是在不停地重復上演,所以人生盡頭是悲苦!天下誰人可以解脫?

  袁承天心無所念,只是想著背負這位索菲亞公主再到此山之巔,脫此險境,不為敵人所制?其實他倒全然忘卻了別人追殺的是他,而不是背負的這位索菲亞公主!

  眼見到了此山最高處,袁承天心中千鈞重石總算落下,心想終于到了安全之地,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萬千喜悅。當他身子站在山巔,迎著獵獵的大風,雖然面色滄桑,卻透著千古英雄豪氣,將那悲觀的情緒拋之九霄云外!

  索菲亞公主見他當風而立,姿態雄奇,竟有種隔世英雄的感覺,心想:清國有此英雄,我羅剎國只怕難已侵犯寸土!我皇帝父皇卻總是心念著南方的鄰國的鄰土,卻不知他們清國也有這樣的肝膽熱腸的絕世英雄!

  袁承天此時將公主安置妥當,忽然心生愧疚,心想:他們追殺的是自己,卻不是這位索菲亞公主,自己怎么將她帶到這高山之巔,讓她與自己一起受難?想想都是不該!可是事已至此,再無回旋余地,只有待得下面官軍撤去,再行背負公主下去,這樣才是萬全之策!他正思想之間,忽然背后有人走來。袁承天回看之際,見是那位普來孫親王,只見他本來面無表情,只是見到了索菲亞公主時才行君臣之禮。

  索菲亞見這位親王已非本來面目,面色滄桑,想來是在這山巔多受苦楚,何如在皇宮之中錦衣玉食?他也許此時才會明白生存艱難,更何況這世上乞討的苦命人?只是這道理他雖明白,卻未必會接受,因為在他們看來,人各有命,天各有主,所謂富貴天注定,凡人不可以勉強所得,似乎只有受罪的份;所以他也決然不會憐憫世人,在他眼中苦難中的人便該受苦受難!索菲亞見是這位親王心下不喜,只是執手為禮,便默無一言走向一旁。

  普來孫親王見袁承天幾次三番下山又來,衣衫被山石磨爛,透出肌膚,而且破裂流出血來,只是他并不覺得苦痛,因為救人于危難之中本就是他的本分,因為他知道古來大俠,義之所在,分所當為!所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心中只是關乎這位索菲亞公主安危!

  普來孫親王來到山崖之邊,向下張去,只見有兵士正艱難緩慢地以刀為穴向上攀來,雖然行動緩慢,可是假以時間總是可以攀至山巔——只見當先有一人卻是行動迅速,不是別人,卻是那伊里奇,因為他要攀上此地殺了袁承天,救下公主好去皇帝面前請功領賞!更有一點可以親近這位自己心儀已久的索菲亞公主!他見此情狀,心生憂慮,心想:我若任由他橫行,一旦上得山崖,我們豈不危矣?他四顧左右不見有順手的兵器,只見有些許山石,心想:何不用此山石擊退來犯之敵!他想到此處,心想以一己之力決然難以應對,只有與眼前這姓袁的中土小子聯手方可擊退強敵……只是——他是漢人,心中一直都懷恨著家國情懷,怎么可以和自己共御強敵?可是性命攸關之時自然只能拋棄成見共同對敵。袁承天見他眼神之中透著期望,心想:他自恃身份不肯屈就,自己也不能托大,因為一旦伊里奇他們攻上山來,只怕誰都難已幸免,所以只有共同對敵才是正道。

  他們二人心意相同,便共同搬動石頭向山下擲去,只聽得慘叫連連。伊里奇正在攀登,不防山巔之山拋下石頭,將正在向上攀登的兵士砸死跌了下來。他心中也不由得擔憂,生怕忽然有石頭砸向自己,那么自己便避無可避,只有死的份,所以只有放棄,否則身死便在眼前。

  山下的拜月教教主伊凡見這伊里奇懼這石頭傷到己身,已然放棄攻上山巔擒拿那袁承天,雖心有不甘,卻也是無法;其實伊里奇何曾想過放棄,只是性命攸關之時也只有放棄,雖然心中執念于那索菲亞公主,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也只有心中自怨自悔!

  可是伊里奇下來之時心中猶有不甘,忽然頭腦之中閃現一個惡毒的念頭:何不用黑油燃燒繩索,讓這山壁上的結冰融化,讓他們永遠呆在山巔之上也不可以下來,自生自滅,豈不是好。他將這主意告知了教主伊凡。伊凡聽了心中甚喜,便令手下兵士將粗麻繩索掛在他們下來之時的兵刃之上,然后澆上黑油,用石頭打火,將這長長繩索燃燒,只見沖天火焰而起,猶如一條長長的火蛇從下而上直燃燒到快到山巔。這樣一來冰雪融化殆盡,袁承天再也不可依山穴插入短刃依山而下,斷了他們逃出生天的機會,不可謂不歹毒!

  索菲亞見了此狀,心中不禁悲涼,心想都是自己累及袁大哥——因為以他之能本可以獨此求生,可是他為了自己的安危又自涉險上了危崖之上,似乎便是絕境,可不是自己連累了他。她想到此處不由得淚流了下來。普來孫親王見狀心中不由惱怒,心想你身為堂堂一國的公主卻心系這個中土小子,真是豈有此埋!他眼神之中不免透露著嗔意。索菲亞公主卻不加理會,心想:我的事情卻要你管。她來到袁承天面前,不免用手去揾他創口的血漬。袁承天手臂不免縮了回去,心想:這樣總然不好。因為在他心目之中總是男女禮教大防,又況且是自古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所以他每每處此境地都是退縮,這也是他的性格所至,總是透著禮教為先,在他覺得人生天地間,光明磊落為第一要義,再者便是忠義乾坤,以我之心去救天下庶民于水火之中,雖然也許力有不逮,可是還要前行,以踐心中理想,縱千萬人于不屑,而吾義無反顧,而吾往矣!所以有時旁人看他愚不可及,似乎如呆子一般,不知人間世務,可是他卻不去理會,縱然世間無人知他心意,他也不在意,依舊在憂患之中執念心中的不滅信念與理想!

  索菲亞公主見他躲避自己,似乎事事都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心下不免生起萬千愁苦,心想:莫不成袁大哥心底里瞧我不起,認為我是番邦女子——禮化未教之人……她不覺眼淚撲簌簌而下。袁承天哪里想到這位索菲亞公主如此神傷,便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可是目之所及,卻見普來孫親王就在旁邊,心想自己還是不說的好。普來孫親王又不是不知人間世情,所似便自走開,來到山崖之邊看那燃燒的草繩余燼猶在星星點點,不由心中長長嘆了口氣,心想:自己身為一國親王,不料有今日之禍事,實在讓人實料未及!可是憑自己的本事似乎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似乎只有聽天由命,此時肚腹之中不免猶自叫了起來,有些饑腸轆轆的感覺!

  袁承天見他走遠,這才心無所忌來到索菲亞公主身旁,悄悄安慰她。索菲亞本無意惱他,只想心中一時氣惱不由勾起了她的小性不免有些神傷,而經袁承天低聲賠禮也就不再落淚了。只是公主此時心中也自轆轆叫了起來。索菲亞不免臉色一紅,有些難為情。袁承天故作不見,走了開去,心想:在這山巔那有可食用的東西?忽然他目之所及,只見一塊巨大猶為融化的冰雪似乎動了動,心中不由想到了雪蠶——他在昆侖派時便聽師父說起大雪之下常有長余尺寸的雪蠶,通體的雪白,而頭腦卻紅,常年在冰雪之下和山縫之中生存,可以吃食,其肉鮮美,不但昆侖山有便是那蛾眉派所在地之蛾眉山北,史籍明文有之,明巜本草綱目》引葉子奇之《草木子》所載:雪蠶生陰山以北,及蛾眉山北,世人謂之雪蛆,兩山積雪,歷世不消,其中生此,大如瓠,味極甘美!其實非但蛾眉與陰山有之,便是昆侖之山大雪覆蓋之下也常常有之,只是當地之人見其如蟲,心生厭煩,所以無人食之,便不知其味甘美;今時今日忽見這大雪之下有物蠕動,那么不問可知便是這雪蠶——只是只聞其名,而無食之,所以至于究竟如何袁承天也是不知,心想:當此困境也只有權且拿來食之,勝似轱轱餓肚子!

  袁承天從厚厚的積雪之下捉出幾只雪蠶,只見有二尺有余,只見頭腦果是紅色,心想莫如用水煮熟才好,因為用火烤害怕一時融化了——其實倒不至于,只是他做事向來穩重,覺得還是用水煮好些。普來孫親王遠遠見這袁承天,視若無睹,因為他心中對這中土小子殊無好感,以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是想著別人的壞心思,以為天下盡是有心機的人。袁承天四下尋找,山巔之上哪有瓦缽之類的器皿,只有找了塊凹下去的石塊,將冰雪放上,下面點燃柴火,將冰雪融化,不一刻化為了水。他又將這雪蠶放了進去。索菲亞久居皇宮,哪里見過這雪蠶——先前見他從厚厚冰雪之下拽出幾條雪蠶,很是吃了一驚,還以為是什么怪物,可是看仔細了才知道是雪蠶。她雖久居皇宮,沒有見了,可是宮中的侍衛卻常常說及這雪蠶,說它可是世上一道美味。當時她并未十分在乎,因為身居皇宮,那有自由出去,所以對此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今日見袁承天將這雪蠶在石塊之上煮食。一陣陣清香傳到她的鼻中,不覺舌尖味蕾動了動,有了食欲。袁承天用手拿起一只煮食雪蠶給索菲亞。索菲亞見了直皺眉頭,手卻不敢接有些懼怕這雪茸茸的東西,害怕一接過來它便動一動,那可是實在驚駭,所以心中雖餓,卻怯怯地不敢接。袁承天見這位昔日錦衣玉食的大公主,今時身陷險境,雖饑餓難當,可是還要矜持,心中只覺得好笑。他便將這雪蠶去除頭尾,剝去皮殼,將白色的雪蠶肉放到她手上,說道:“公主你吃吧!”他本來還想說這你就不用怕了,只是一時沒說出口,怕她又要生嗔!索菲亞見袁承天這窘迫的樣子,但覺心中好想不由得笑了出來。袁承天見她笑顏如花,在這寒冷的雪山之巔,肌膚逾雪,竟有一種絕世之美,猶勝那在雪巔之上盛開的雪蓮花!

  索菲亞見袁承天看得自己竟有些怔怔出神,不由得叫道:“袁大哥,我這樣好看么?”袁承天從臆想中驚醒,心想:自己怎么又入凡俗,自己此來可是要從那伊里奇手中奪回他偷偷潛入伊犁所繪制的山川要塞軍事地圖,此刻怎么可以胡思亂想真是不該!索菲亞見袁承天臉有些紅,不再問詢,只是盤膝仰首見天,幽幽說道:“袁大哥你在中土也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么?”袁承天聽了心中不由得隱隱作痛,一時不能自己,大有經脈錯亂,走火入魔之兆;還好他有自控力把這經脈重新導入正道,便是如此心中也是萬千痛苦,一想到清心便雙眼有些濕潤,如果不是公主在側,他幾乎便淚水流下,因為世上最苦莫過情之一字,古往今來不知害死了多少的世上有情人?

  索菲亞見他一時氣塞,臉上盡是悲苦憂患之狀,便知他久經憂患,在世上多受苦楚,不禁也是傷感連連;她雖貴為一國公主,可是從來都是悲天憫人,看萬物皆是悲傷,亦知生而為人的艱辛,每日為了生涯在這塵世之中苦捱,只是不知哪日方是這人生的終結!

  普來孫親王正自居高以下看那山下平原之上的人馬漸漸退去。因為伊凡見這山崖之上的冰雪被油繩燃燒,再無可倚之處,量袁承天他們決無可能從山巔再行下來,除非他們如鳥兒般生出翅膀,否則絕難逃出生天,所以心無所忌率兵士退回王城。

  袁承天將這煮熟的雪蠶放在普來孫親王面前。普來孫親王看也不看他,仿佛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便大喇喇受之泰然。這雪蠶的美味讓他不禁肚子又轱轱叫了起來,再也顧不得王爺的矜持,用手剝去這雪蠶的外殼,放入口中大嚼,但覺甘美異常,這是他平生從來沒有吃過的佳肴!袁承天只是吃了一個雪蠶,因為他并不覺得餓!

  一陣凜冽北風吹來,卷起這山石之上的雪花,不意竟揚了這位親王一頭的雪花,濕漉漉的好生難受,不由地憤怒道:“死老天,你也來無辜尋找,真是可惱之極!”索菲亞在王城之中從來沒見過這位親王如今日之狼狽,不覺嗤嗤一笑。普來孫親王道:“公主你笑著什么?”索菲亞道:“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你如今日這般模樣?”她下面還有句話,只是礙于他是親王之面才沒有說出來——那便是你受人恩惠,而不知謝人之恩!其實袁承天本來就沒有要他感激自己,因為這不是他的本性!

  普來孫卻不以為然,放下手中未吃完的雪蠶,說道:“公主世人總有落魄之時,誰也不是英雄一世,便是你的父皇當年不也如我一般?”他忽然打住不再說下去,因為這可是對君主大不敬,而且現在還有袁承天這個外人在場,自己便不能性之所之,胡亂說話了!

  袁承天聽了他這番話,心想不錯,記得太史公曾說:古者富貴者名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再者自古江湖英雄豪杰輩出,猶以明亡清興以來百多年間,天下反清復明之勢力雖屢敗屢戰,雖然義士死亡殆盡,然而仁人志士從來都是前仆后繼,正如袁督師所言: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正所謂:漢人不懦弱!從來如是,所以天下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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