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開端
吳端見她這副樣子,也無可奈何,如此多人在場,他身為大理寺卿怎好當(dāng)眾推辭,便道:“會試一案關(guān)系社稷,自然是要查清楚,來人,將他所說的文章與楊高的考卷拿來當(dāng)堂比對!”
“大人英明。”沈云舒莞爾道。
吳端表面上回以微笑,可眼角的抽搐被沈云舒和謝韞看在眼里,后者看向沈云舒,沈云舒轉(zhuǎn)頭正好對上謝韞的眼神,她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不必看了,我確實用了李珣的文章,那又怎樣,我母親姓趙,是跟著王上打下江山的!王上幼時曾由我母親照顧長大,這官就算我不參加會試,一樣可以向王上討來!”楊高的聲音在堂中尤為突出,沒想到到這時他還拿自己的身份說事。
“原以為這次宗室也有真才實學(xué)之人入了二甲,沒曾想竟是這樣來的!”
“或許前兩年寒門中無一人入前三甲也是有人暗中搗鬼!”
“宗室是無人了嗎?二甲竟也是舞弊來的。”
“呸!老學(xué)究竟是因為他們兩個的私心枉死!去年他突然瘋了指不定也是他們搞的鬼!”
“對!此等人就應(yīng)永不錄用逐出京都!”
“就是就是!”
大理寺正門石階上的那些離上榜僅有一步之遙的學(xué)子聽罷,神情忿忿,情緒高漲,如此輕而易舉就將別人寒窗苦讀十余載的艱辛踐踏,誰能忍住這口惡氣。
“吳大人,這……”沈云舒抬首向首位的人望去,此時群情激憤,吳端再圓滑也躲不過去。
“各位莫急,本官知道你們上京趕考不易,舞弊確實于諸學(xué)子而言太過不公,此事牽扯甚廣,待本官進(jìn)宮向王上稟明,定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決斷。”
吳端這是緩兵之計,將難題拋給趙淵,讓他來做這個惡人。
沈云舒見他并不表態(tài),眼底微微一沉,起身看向楊高,厲聲道:
“我趙國方開國兩年,猶如尚在襁褓咿呀學(xué)語的幼嬰,王上設(shè)立科舉正是因為科舉選賢舉能將這亂世平定。科舉亂,國本亦亂,你適才說你的母親照顧王上長大,這是令堂對王上的養(yǎng)育恩,才讓你自小便錦衣玉食,可你心思不正如何為父母官造福百姓?我朝如此多的寒門學(xué)子苦讀十余載,胸懷錦繡,有撥亂濟(jì)民之才,你如此做,便愧對王上之恩!”
說到此處,沈云舒從袖中掏出那封血書,凝視片刻,將其攤在右手上,左手負(fù)在身后,轉(zhuǎn)身對眾人道:“這便是當(dāng)初在李老先生懷中搜出的血書,句句懇切,字里行間無不令人動容,臨死之際仍愿來生為寒門中人,體民生疾苦,擔(dān)君王之憂,這才是我朝讀書人應(yīng)有的風(fēng)骨!李老先生言明愿以身死,為天下寒門爭得一席之地。”
“沈某今日所言,是想告訴諸位,寒門也好,宗室也罷。無論將來你們命途為何,或入仕,或經(jīng)商,或從軍,我朝要的是敢與亂世相爭,心懷萬民,共創(chuàng)盛世之人,你們是將來國之棟梁,希望有此心者,沈某能在明年春闈依然見到你們,待你們放榜及第之日,沈某將在聚賢樓設(shè)下宴請,廣邀各位前來共賞佳釀!”
首位的吳端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人,毫無剛才的愧色,一身緋色官袍,聲音朗朗,目中清明,讓人挪不開眼,只聽過她的傳聞,但不知此人真正的面目竟是如此風(fēng)姿,看來此人確非池中之物,自己是真的老了,這大理寺卿的位子怕是很快要換人了。
大理寺階上的眾考生目光炯炯望向沈云舒,適才是憤懣,現(xiàn)在則是被她重新燃起的斗志。
坐在沈云舒對面的謝韞再一次覺得自己與她之間仿佛有一堵墻,雖然自己高中狀元,可在她面前,總覺得自己不如她。
“吳大人,這判決……”今日這判決必下,吳端是逃不過的,沈云舒轉(zhuǎn)身對他躬身行禮。
“將這二人打入大牢,楊高偷會試題,擾亂科舉,仍不思悔過,罷免官職判流放之刑,張明然同樣會試舞弊,且致李珣服毒身亡,判秋后問斬!”
驚堂木拍下,楊高雙膝跪地,嘴里仍然嚷嚷著:“我不服,我不信王上會如此處置我!”
“帶下去!退堂!”
吳端說罷,楊高與張明然二人便被拖著入了大理寺后院的牢獄。
門口的百姓與考生散去,眾官員與沈云舒等人見禮后便相約離開了,堂中此時只剩沈云舒與吳端。
“沈大人,這今后趙國的朝堂怕是任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了。”吳端與沈云舒對視一眼道。
后者又一副恭敬模樣,“下官不敢,下官也是為王上,為百姓著想。”
吳端冷哼一聲甩袖離去,沈云舒這才直起身子,這只是剛剛開始。
沈云舒出大理寺時,看見的便是在道上立于馬車旁的翩翩公子謝韞,古人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誠不欺我。
謝韞便是當(dāng)?shù)谩澳吧先巳缬瘢邮罒o雙”之名了,他見沈云舒出來,臉上浮現(xiàn)出淺淺的笑意。
沈云舒其實是有些怕這種人的,畢竟自己前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俗話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可在沈云舒這,卻是反過來了。
“謝兄這是在等何人?”
“等你。”謝韞依舊言笑晏晏。
沈云舒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我?等我做甚?”
“謝某傾慕沈兄才情已久。”
要不是沈云舒自己是個女兒身,謝韞這雙深情的桃花眼,怕是早被人誤會是個斷袖了。
“是賢弟的不是,本應(yīng)賢弟登門拜訪的。”
“沈兄好計謀啊,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你設(shè)計讓他們二人相互撕咬,互揭罪行,此案一破,穩(wěn)朝綱,定民心,王上定會獎賞你,可有想好討何賞賜?”
他這話一出,沈云舒臉上的笑意便僵住了,輕聲道:“這些都是我份內(nèi)事,不敢向王上討賞賜。”
況且,這些只是表面罷了,李珣之死并未真正查出背后之人,他的死另有其人,只是這人手段了得,現(xiàn)在只能以退為進(jìn),等他露出馬腳,再一舉拿下。
還有刑部尚書之死,這兩人的死是否是同一人所為也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