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各種顏色的燈籠，宛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掛滿了街巷。

　　熒光的燈火透過蒙了一層色的玻璃，在昏暗的街巷中灑下的暖色燈光。

　　紅燈街的燈光是接近橘黃色的暖色，讓人光是走進這條街就感覺到放松。

　　西羅是少有的對于風俗行業合法化的城邦——別的城邦雖不能說是禁絕了，但好歹明面上是不合法的。

　　在法律的允許之下，許多年輕女性來到這條街，選擇靠出賣自己來謀生。

　　這些年輕女性來到這里的原因各不相同，與她們交流時所聽到的或真或假的故事匯編在一起，能編出一本十年合訂本《故事會》那么厚的書。

　　但歸根到底，這些原因都能用兩個字概括——貧窮。

　　許多故事都喜歡將失足婦女的墮落，歸結于屈服于自身的欲望，但實際上那種情況只是極少部分，更多的時候這些女郎們面對生活的壓力其實根本就沒得選。

　　看著那些被關在玻璃櫥窗里不停賣弄著的女人們，洛洛感覺到了明顯的不適。

　　洛洛皺著眉頭在喬伊耳邊小聲說道：“感覺她們就像是寵物店等著被人買走的寵物一樣……”

　　被關在狹小的籠子里，不停地賣弄自己的可愛或是美麗，嘗試著取悅潛在主人們以求他們買走自己——寵物店里的寵物不就是這樣嗎？

　　而和感到不適的洛洛一樣，跟在喬伊身后的伊蒂絲則是明顯地表現出了厭惡的情緒。

　　以伊蒂絲為中心的一米范圍內，形成了一個非常明顯的高壓區域，仿佛任何人只要一走進那個范圍就會被撕碎。

　　“你好像很討厭這些人？”喬伊發現了這一點，于是嘗試著搭話讓她放松一些，“嘗試著別把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我們是來查案的，留心你要留意的線索。”

　　伊蒂絲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皺著眉頭，一步一步地跟在喬伊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伊蒂絲突然開口：“其實我并不厭惡她們，只是這個地方引起了我一些不好的回憶。”

　　“回憶？”

　　“我在類似的地方長大。”

　　面對伊蒂絲的突然自曝，不論是喬伊還是洛洛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而伊蒂絲則表情不變，她看向四周然后說道：“我從記事開始就一直在一條很臟很亂的巷子里長大，我的母親……和她們是同行，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此刻街道依然喧鬧，但是喬伊卻感覺整個世界都沉默了。

　　“那個時候很窮，如果母親接不到生意，那么那天就要餓肚子，而哪怕接到了生意，大部分的錢也會被帶頭的阿姨還有那些黑幫惡棍收走，而如果給的少了還要挨打……”

　　突如其來的沉重感，讓暖色的燈光都顯得有些清冷。

　　喬伊放慢了腳步，和她并肩走著，靜靜聆聽她說著自己的故事。

　　“為了活下去，我學會了挨打，也學會了怎么打架。”伊蒂絲，“母親病死后，我加入了當地的黑幫，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直到……”

　　說到這里，伊蒂絲的聲音戛然而止。

　　喬伊和洛洛回過頭看向她，而她則是意識到了自己有些交淺言深了。

　　“我好像說得太多了。”伊蒂絲轉過頭去，“你當做沒聽到吧，反正只是一些無聊的事情。”

　　喬伊沒有說話，他在自己的偵探職業生涯中，扮演過知心姐姐的次數其實并不少。

　　他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妥善發言，否則很容易給對方的心中脆弱的地方造成二次創傷。

　　他組織了好半天語言后才緩緩開口說：“其實你沒有必要因為自己的過去而產生任何的負面情緒……人無法選擇自己的過去，重要的是未來要做什么。”

　　伊蒂絲不說話，目光靜靜地凝視著遠方。

　　“我的老家有句話，叫‘英雄不問出處’。”喬伊接著說道，“污泥滿身的人都尚且可以成為英雄，那么出身就絕不是否定一個人的理由……做正確之事的人們，不論來自何方，不論出身何處都可以成為同志。”

　　一向冷冰冰的伊蒂絲，臉上居然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只是若有若無的淺淺微笑，但是喬伊確實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臉上帶有笑意。

　　“謝謝你。”伊蒂絲低聲道。

　　“你能放寬心就好。”喬伊攤了攤手道，“總之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吧。”

　　說著，喬伊帶頭走進了這條紅燈街最大的那家俱樂部——這里就是他們調查的首要地點。

　　根據那暗號之中“斷罪者”的說法，他推斷大概率是司法系統中的某人，畢竟能和“斷罪”這件事情扯上關系的，大概率也就是三法司的那些人了。

　　但喬伊目前還不能確定，“割喉手”的目標究竟是警衛系統的人還是審判系統的人亦或者是地檢的人，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來這“紅塵之地”執行公務的還是解決私人問題的。

　　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這些人是來“用餐”的，那么肯定不會吃“路邊攤”，更加隱蔽以及服務更加高級的會所和俱樂部會是他們的首要選擇。

　　所以喬伊決定從紅燈街最豪華的俱樂部開始查起。

　　不過很顯然，這些俱樂部并沒有那么好查，人生地不熟的喬伊他們走了好幾個俱樂部、會所，都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至少從表面上很難看出來有什么可疑的。

　　不過今天來反正也只是為了熟悉地形，也不打算有什么真的實質性進展。

　　“唔……明天白天我們偷偷去查查三法司的人事資料。”喬伊低聲和洛洛說道，“對方的目標大概率是絨族人，我們只要找一找司法系統之中有沒有絨族人的警衛、法官和檢察官就能縮小目標。”

　　“喵。（我懂。）”洛洛點了點頭說。

　　在走了一圈大致熟悉地形之后，喬伊便準備離開紅燈街，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尖叫聲從街對面傳來。

　　街道上不少人被這聲尖叫吸引了注意力，而下一秒喬伊和街道上的行人們，便就看見一個東西從樓上摔了下來。

　　噗——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喬伊終于看清了那摔下來的是什么東西。

　　那是一個只穿著底褲老男人的尸體，他此刻已經失去了生息。

　　他的脖頸上，有一個利刃割開的刀口。

　　而他身上的僅存的衣物上，用鮮血畫著“羅賓漢”的標記。

　　鐺、鐺……

　　遙遠的鐘樓方向傳來了鐘聲，午夜的大鐘敲響了十二聲。

　　喬伊這個時候突然間回想起到了一件事情——所謂“今日”是從零點起算的，午夜十二點一到便是明天了。

　　他因為看到那是一份報紙，所以便先入為主的認為了那是份信息連環殺人魔要明天才能看到消息，并且會在第二個午夜才動手。

　　然而他想錯了，殺人魔可能很早就看到了那份報紙上的信息，并且還將那份報紙留在了那里。

　　喬伊又驚又怒：“那份報紙并不是即將要發行的樣板，而是故意放在那里留給我看的挑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