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一愣，怪異的捋著胡須“誰說這口天井是打通的？”
子渺眼眸靜得像個湖泊，他伸手捏住天井上方的一縷空氣“這里出來的冷氣有土腥味和煙火味，而且味道也是隨時改變的。我想再強大的陣法也沒法加工出這種氣味吧？”
老祭司如發現珍寶的古董商人，盯著子渺不肯放松。良久，他咂咂嘴點頭道“能打敗都統長的果然不是一般人，這個天井確實與外界連通。因為當時需要打量勞工修筑這個居住區，所以最開始它是連接到北市的。”
“橫跨大半個城的地道？”子渺暗自感嘆，忽然問道“最開始？那現在怎么了？”
祭司暗自點頭“后來這個通道在北市的出口就被城防院堵上了，害的祭員每次都要走遠路去北市。”
子渺摸著天井旁的欄桿，好似不經意擦掉欄桿上一片木渣的痕印。
“走吧，帶你去神像邊轉轉。”祭司對這口天井早已失去了興致，抬腳就向天井的北面走去，幾位執勤的祭員恭敬讓路，又偷偷抬頭盯了眼他身后的不速之客。
子渺將左臂藏在身后快步跟上去。在身后的深井中，似乎總有一雙眼在盯著他。
“我們現在的地方只是神像的背面，繞到神女像前還要走很遠的路。”老祭司揮手，隔空打開了面前的一扇石門，一尊紅銅的巨爐出現在他們面前。
“神像不在殿內嗎？”子渺看著巨爐。
“這么小的殿，怎么裝的下那位玄機神大人？”老祭司一直給子渺露出背影，他指著那鼎巨大的香爐講“這是香客鼎，每天的祭拜都在這里進行。哦！東邊也有一個同樣的香爐，但明天的廟會朝拜還是在神廟廣場上進行。”
子渺無言，隨著祭司頭也不回的走上了旁邊的一處單旋樓梯。這位祭司的脾氣可真是古怪，子渺看他的背影像一個謎團。
“老先生也是從一個年輕祭員做起的吧？怎么感覺你身上的氣質與其他祭員不同？”
老祭司捻著胡須嘿嘿的樂“你既然能觀察的這么仔細，怎么就不敢想答案呢？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從祭員干起的啊。”
子渺撓頭“不是從祭員干起？”
老祭司看著逐漸出現的神像背影“我是從別的神域來到這里的，本來打算干些政治上的活，沒想到陰陽差錯成了祭司。”
子渺發現他似乎喪失了說下去的欲望，便閉口不問。隨老祭司爬上臺階，兩者默默無言。
老祭司按手在樓梯盡頭的紅布門上，咔嚓咔嚓轉動一旁老舊的把手。
‘砰’隨著一聲悶響，紅布門發出開閘一樣的聲音。只不過它放的不是水，而是奪門而入的煙塵。這道門看起來至少有十年沒開過了！
子渺捂嘴，盡力抑制住胸口的瘙癢。他古怪的看老祭司的背影，踩著一地死灰走進那扇透光的大門。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他放下右手。
足足有兩個城墻高的神像燈塔一般聳立在廣場上，雖然用粗糙的黑巖雕刻，但仍但不住神女那三千青絲的細膩。子渺只能看到神女像的上半背影，但僅僅是一瞥，他還是感受到一種攔不住的氣質。
那是天地的威嚴。
“原來這就是玄機神女....”子渺情不自禁說了出來。
祭司指著它頭上的光罩“那也是個陣法，叫做彌生帳。因為有它，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玄機神像的。”
子渺點點頭，目光卻越過神像的肩膀看向地面。下面剛好是東市的廣場，此時斗藝會已經全部決出勝負，悠揚的鐘聲繞著人海一遍遍敲響。
“時候到了，我也該去主持早朝會了。”祭司看向高懸的日頭，忽然轉身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你的朋友可能在等你。”
子渺微微皺眉“我還沒有完全恢復，況且家人們也知道我在這里養傷。勞煩先生了。”
祭司輕輕抿嘴，豎起一根手指“看夠了就原路返回，廟里的人也都見過你，只要不闖入禁區他們不會為難你的。”說罷老祭司的身影忽然憑空消失，一瞬間出現在東市的鐘前。
“駕馭空間，煉境高手......”子渺搖頭，看來眼前這位老祭司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他再度掃了眼密密麻麻的人群，抽出左臂就要原路返回。忽然間伯淵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左耳“神廟里的人沒為難你嗎？”
子渺捂住耳中的陣盤“是那個祭司帶我上來的。”
“就是現在主持早朝會的祭司？”伯淵沉默一段時間，子渺俯視人群耐心的等著。
“嗯，他和其他祭員不大一樣。”
伯淵的聲音帶著怪笑“對你這么熱情，難不成又是城主的人？”
“城主只會對九轉劍靈熱情。”子渺蹙眉推開沉重的石門，耳中卻突然響起伯淵急促的聲音“不要開門！”
“這里沒人，就在這說完。你進神廟一定有什么原因吧？”不知為何，伯淵什么都知道。
子渺對著空氣點頭，抬起左臂欲言又止。他也不確定是否要將劍紋的事情告知伯淵，就如他不確定這個用命保護他的人究竟何時會反目。
猶豫半刻，子渺只將神廟的事情告訴了伯淵。
“所以你是發現了痕跡？”伯淵聲音中帶著不確定。
子渺攤開手，掌心躺著一片碎木渣，那正是之前在天井的欄桿上刮下的“只有欄桿上有了，而且是城防軍常用的刀痕。可能是翻過欄桿時候過于匆忙吧....”
講這些話的時候，子渺也是滿心的不確定。城防軍有何人強到不被大陣發現，就算真有精通陣法者也未必能躲過那煉境祭司的窺探。就連他唯一知曉的逃跑方向也再度迷茫，因為除了那通往東市的洞口，還有幾乎上百個祭員的洞屋....
耳中只是良久的沉默，伯淵必然也想到了這些。他在早朝會煩亂的鐘聲中默默講“神廟的人基本不會干這種冒險的事情，城主府又沒有理由害你，現在只能推測是掌握洞口的城防院了。”
“只能是城防院嗎？”子渺擰緊眉頭，越想越覺得詭異“東市還有......”
“還有什么？”伯淵的聲音漸漸模糊，直到歸于無有。子渺悄悄取下耳中的陣石，仰望頭頂的神像。彌生帳正緩緩下垂，那顯露出神像的大陣已在不經意間將伯淵的陣法覆蓋。
子渺推門，沉重的走下臺階。
自從他發現欄桿上的痕跡后，便生出一個想法，卻在第一時間就被他推翻。會不會是住在北市附近的六皇子？那個比城主還要不可能害他，安靜到幾乎被他們遺忘的‘螳螂’？
“你就是斗武臺上的通靈者吧？”不知不覺，子渺已經走到香爐前。清脆似溪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什么事？”子渺臉上寫滿不悅。他抬頭盯著眼前弱不禁風的男人，轉身就要離開。
“我叫徐澤謙，是斗藝臺上音律勝出者。明日就是廟會，希望能互相照顧。”他笑的像江畔上的春風，子渺卻只覺得他像水溝邊的病柳。
“知道了。”子渺對他完全提不起興趣，轉身向天井旁走過去。
徐澤謙尷尬的怔在原地，陰翳的咧咧嘴又追上來“聽說你在斗武臺上打敗了一個都統長，又在決賽上擊敗一位神秘的強者？”
子渺聽得不耐煩，露出毫無營養的微笑“只是運氣好罷了，不像徐公子才藝絕倫。”這種人他見得多了，反手夸他兩句就會像狗一樣搖著尾巴離開。
徐澤謙果然露出雕琢到完美的微笑，卻并未如子渺所愿離去。他打開手中的折扇神秘說道“但是你恐怕會遭城防院報復，不知靠六皇子的力量能不能幫你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