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徐風委托的富商離去，蔡文姬這才拆開桌上的信件。

　　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信紙。

　　信中自然是徐風歪歪扭扭的毛筆字。

　　這也實在怪不了徐風。

　　漢末的文化水平幾乎是兩極分化。

　　要不就是大字不識兩個的糙漢子。

　　要不就是每天閉門什么都不用干，一心鉆研琴棋書畫的文士。

　　徐風就屬于卡在這個中間，上不去下不來。

　　剛剛來漢末的時候，徐風甚至連三國時期的字都認不太全。

　　尤其是一部分小篆，根本和現代漢字南轅北轍。

　　當時徐風私下加緊補課，才勉強學會了辨認小篆字體。

　　只不過讓他學著書寫小篆，那就是強人所難了。

　　他可沒什么金手指，繼承某人的記憶，上來就多上幾十年的學習記憶。

　　哪怕徐風閑暇之余，偶爾練上幾筆字。他的書法水平也最多和十來歲的孩童一個水平。

　　這也已經是徐風盡的最大努力。

　　誰能像那些世家之人，從三歲開始就十年如一日的練字。

　　至于信中的內容倒也簡單。

　　就是托蔡文姬的關系，把白糖推銷給那些世家之女。

　　畢竟說起對糖的愛好，男人自然比不上女子。

　　雖然漢末對于男女大防沒有那么嚴苛，不至于因為被摸過一次手就需上吊守潔。

　　但世家之女，大多也都是需要身處深閨大院之內。

　　沒有特殊的機會，可能不可能見外人，更別說是從南方來的客商。

　　所以想要推銷，也只能讓頗有才名的蔡文姬親自出馬。

　　世家之女想要學習詩書琴藝，往往都會相求到蔡文姬這里。

　　順勢推銷，自然是順理成章。

　　看到徐風的請求，蔡文姬也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徐風這個朋友到底該怎么評價。

　　說他沒心沒肺，他能費心收集亡父的書冊。

　　說他有心吧，他又能在久別的信封之中，讓蔡文姬幫忙推銷商品。

　　尤其是推銷的商品，還是前一刻送她的禮物。

　　“小碧，幫我準備馬車，我要去曹丞相府，替曹節小姐教琴。”

　　曹節，乃曹操次女，乖巧可人，聰明伶俐。

　　曹操甚至私下曾說，若曹節為男兒，當可承他基業。

　　原本的歷史之中，曹節在成年之后，便被曹操嫁入漢獻帝劉協。

　　最后成為了漢獻帝第二任妻子。

　　但其雖為曹家之人，卻秉承忠貞之志。

　　后來曹丕篡逆之時，曹節不止大罵群臣，還再三拒絕向使者交出玉璽。

　　甚至在曹丕親自討要的時候，還大罵曹丕，將玉璽扔在地上。

　　劉協退位之后，曹節也終身相隨，與其在山陽縣行醫濟世，終老一生。

　　不過此刻，這位原本的大漢皇后，還是一名十歲左右的小蘿莉。

　　梳著一對總角，手里還拿著小風車。

　　聽說昭姬師傅前來，小曹節還興沖沖的來到庭院門口迎接。

　　蔡文姬也沒有一開口便直接硬核推銷。

　　而是先檢查了小曹節近來的功課，先是書寫，后是詩文歌賦。

　　最后又聽了聽她近來琴藝的功底。

　　“不錯，曹節小姐果然冰雪聰明。”

　　“如今這個年紀，琴藝便有如此造詣，當真難得。”

　　小曹節擦了一下額角滲出的汗水，整張臉紅撲撲的。

　　頭發也略有散亂，但依舊興奮的笑道：

　　“真的？昭姬姐姐莫不是在哄我罷了。”

　　“哪里，這么多世家女子里面，多少才學淵博的大家傳承，卻不如小曹節得授天賦，機敏聰慧。”

　　蔡文姬此話倒也不是違心之語。

　　曹操雖然出身宦門，堂兄堂弟幾乎都是武夫猛將。

　　但他本人卻是文采斐然，對于子女的教育，更是極為看重。

　　世人皆言建安風骨，以三曹為主。

　　曹節身在其中，自然耳聞目染，不亞于其余詩書世家。

　　“昭姬姐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詩文功底還不如你呢。”

　　小曹節聽了，也是笑得咧開了嘴，但下一秒卻是反應了過來。

　　“那徐大人呢，姐姐不是常夸他是生而知之，天賦奇才的人杰嗎。”

　　當年徐風在曹府之時，也和曹家幾名世子有所交往。

　　畢竟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名世子將會是曹魏未來的繼承人。

　　因此，小曹節也不止一次見識到徐風的風采。

　　再加上當時許都之人對徐風的贊譽，讓幼小的小曹節多了一個崇拜的偶像。

　　甚至經常纏著蔡文姬，想要讓她多講講徐風的故事。

　　正好，與徐風有關的不少事情，都恰好牽動世局變化。

　　蔡文姬正好一邊講故事，一邊為曹節講解各類知識。

　　從回憶中回過神的蔡文姬，這才想起自己此來的主要目的。

　　端起杯子里的茶水，蔡文姬只抿了一口，便微微搖頭。

　　“這個茶好苦……”

　　小曹節跟隨曹操長大，自然是懂得為人處世和察言觀色。

　　笑了笑，便招呼侍女重新換一杯淡茶。

　　“不必了，最近醫官說我心火煩躁，不宜多喝茶水。”

　　小曹節聽后笑道：

　　“正好，前幾日荊州進貢陛下的一罐甘糖，滋味甜美，價比百金。”

　　“陛下恩賜了我父相，說是要帶給我嘗嘗。”

　　曹節說完，便讓侍女趕緊取來甘糖。

　　“用此甘糖泡水，絕對是甜如蜜水，清香回味。”

　　“連我父相都是贊不絕口，說是改日讓荊州多進兩罐，給我妹妹也嘗嘗。”

　　只見一名侍女端著一罐外表精致，單論容器便已價值不菲的甘糖前來。

　　在漢朝，貴族所吃的上等甜品，乃是以甘蔗提煉而出的砂糖。

　　隨著罐子打開，曹節本來想主動招待蔡文姬不必客氣，可以盡情品嘗。

　　誰知道蔡文姬卻是眉頭一皺，似乎擺出了很意外抗拒的表情。

　　這倒不是蔡文姬裝作如此，實在是這個名為甘糖的砂糖。

　　實在是品相太差，和之前雪白的砂糖簡直天壤之別。

　　原本蔡文姬還以為貴族所用的砂糖，最多比徐風拿出的砂糖口感略差。

　　但如今一看……

　　因為空氣氧化的原因，砂糖呈現一種難看的灰褐色。

　　而且里面斑斑點點，似乎有什么臟東西在。

　　尤其是味道，雖然有一股濃烈的甜味，卻是隱隱透露出腐敗的酸澀之味。

　　若是沒品嘗過真正的白砂糖，也許還對這區別感觸不深。

　　但此時，蔡文姬若非修養出眾，絕對會下意識捂住鼻子。

　　“這……就是拿來作為御用貢品的甘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