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

　　莫仕真方回營，一位看著比他還年弱些許的小將軍就上前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王爺？什么時候來這兒的？”

　　莫仕真翻身下馬，見是楚卓越，一向淡然的面龐上也滿是訝異。

　　“大帥居然肯放小王爺過來？”

　　楚卓儒可一向護犢這親弟弟得很，今日卻出現在軍營之中，倒是稀奇。

　　因了解楚卓越跳脫的性子，莫仕真一邊安排手下將搜刮所得物資有序放入倉內，一面笑著打趣楚卓越。

　　“小王爺莫不是偷跑出來的？”

　　“不是的，我皇兄知曉我在這里。”

　　楚卓越連連擺手搖頭，見莫仕真提到楚卓儒，面上都白了一分。

　　“皇兄說我要敢亂來，就打斷我的腿，我哪敢胡來！”

　　楚卓越說起來，面上都是一片心悸。

　　他那哥哥，可是說一不二的性子，說了鞭子抽他，去年犯事，那一百頓虎鞭就真的呼啦啦伺候下來。

　　楚卓越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后背火辣辣的生疼。

　　再者，他雖年紀小頑劣，但絕對不會不明事理。行軍打仗不是鬧著玩的。

　　至于什么要跟著楚卓儒來上陣殺敵，也就是他過過嘴癮說說罷了。

　　瞧見莫仕真眼中的懷疑，楚卓越一臉的認真篤定：“軍師，是真的！是我父皇讓我來的，說讓我接你回朝。”

　　楚卓越雖說著，面上卻是不解。

　　這仗還沒打，父皇就火急火燎揪著自己過來，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在這幾日帶莫仕真回去。

　　軍中少了軍師，那豈不是落于敵人下風了？

　　楚卓越不懂，莫仕真卻是瞬間了然，淡笑著朝楚卓越作了一禮。

　　“倒是辛苦小王爺專程跑一趟了。”

　　“不礙的。”

　　楚卓越大咧咧一笑，原本那些路過的馬車他并不在意，可過了好一會兒，糧草甚至許多財寶還在源源不斷地輸送，瞬間瞪大了眼。

　　“軍師，你是從哪兒搞來的這么多東西阿！我瞧著數目，都快趕上國庫了！”

　　趕上楚國國庫自然不至于，可小半數目至多，絕對頂夠。

　　“臣見小王爺好像是專程等臣過來的，是有什么事要同臣交代嗎？”

　　楚卓越被滿眼的物資財寶恍得恍惚，莫仕真岔開話題冷不丁這么一問，才碰了碰手想起來正事。

　　“對了！我剛過來沒多久，我皇兄就忽然變了臉色，到處找軍師呢！嘴上還說著非得砍了軍師不可！”

　　楚卓越一想起來楚卓儒沉沉的臉色和盛怒的景象，不禁摸著胸膛一陣后怕。

　　他湊近莫仕真，小心翼翼輕聲道：“你可別說是我通風報信，不過軍師你怎么又和皇兄鬧矛頭了？”

　　莫仕真才學楚卓越從未所見，自打他來了皇都，便一直親近著，仰慕不已，楚王也就順著讓莫仕真做了他一段時間的先生。

　　可不知為什么，作為哥哥的楚卓儒，卻極力反對自己親近莫仕真，每次發現了都要臭罵自己一頓。

　　“小事一樁，小王爺莫擔憂。”

　　莫仕真眼中不見任何著急或意外，只是輕輕扇著羽扇，淡淡問了一句：“大帥現在可是在帳中？”

　　“在呢，把我趕出來后就一直沒出來過。”

　　楚卓越指向不遠處的主帥帳營，答道。

　　莫仕真輕輕一笑，謝過楚卓越的勸阻，便泰然自若地款款步入楚卓儒所在的主帥營帳。

　　“屬下參見大帥。”

　　莫仕真步入帳內，頂著上首投來的威壓目光，溫潤一笑，恭敬地作了一個揖禮。

　　“大帥，此番和談，滿載而歸。至于楚大人等人，也都被屬下平安帶回來了，大帥可要現在問話？”

　　莫仕真語調輕快平緩，周身氣質如蘭。

　　單單看，誰又能想到此人前不久，還眼也不眨地下令屠了一座城？

　　屠殺搶掠，沾滿鮮血的惡財，莫仕真卻是一臉雀躍的滿載而歸四字終結。

　　上首的男子，聽罷赫然起身，冷冷開口：“劉瑞全營，平洲全城，先生一夕全部屠戮殆盡？”

　　男子樣貌并非絕倫，比不得莫仕真，但與生俱來般的威嚴莊重，卻也是旁人萬萬所不能及。

　　再有一身銀色鎧甲加助，更添霸氣，卻并不具備侵略，讓人倍感不適，俊逸的面容上，是一片隱忍的慍怒。

　　“啊……大帥不說屬下還差點忘了，不錯的，劉瑞全部麾下，除他和手下二人，已全部殲滅。”

　　莫仕真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懊惱，繼而又重新作揖道：“恭賀大帥先下一城，此次北征凱旋有望！”

　　楚卓儒勾唇，輕輕笑了，但笑容卻是冷漠諷刺無比。

　　“莫仕真，你不聽從號令私自行動，屠城滅軍一聲招呼不打說干就干，給本帥扣上這么一頂天理難容的罪惡帽子，本帥還得感謝你莫仕真？”

　　莫仕真卻是淡淡起身，扇了扇羽扇：“大帥何必動怒？此出其不意之招，于兩國戰略而言，屬下做得很好不是么？”

　　莫仕真說得的確不錯，雖手段過于陰惡殘暴，可的的確確給了周國一個重創，方方面面來說，對楚國百利而無一害。甚至現在乘勝追擊，或能一舉滅了周國也未可知。

　　果不其然，莫仕真顯然有打此主意，開口便繼續說道：“大周建國伊始，本就屢屢動蕩，如今局面更是雪上加霜，大帥應趁他們元氣大傷之際一舉拿下。”

　　楚卓儒居高臨下睥睨他，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厭惡與怒火：“于戰略上而言，真的無懈可擊么？交戰之初便屠他國滿城，日后誰人敢降？手段卑劣至極！同出主意的人一樣，令人憎惡！”

　　莫仕真此舉，擺明了告訴世人，楚軍殘暴容不得沙子，日后的每一戰，都休想和談罷休。

　　與其被屠戮殆盡，倒不如拼盡全力，興許還能博得一個出路，反正投降也是一個死。

　　此事很快便會傳揚開來，日后再戰，沒有哪一個國家不會和楚國玩命。

　　莫仕真卻是不以為然，唇角同意勾起一絲若有若無嘲諷的笑意：

　　“大帥，君子和小人，有的時候，何必要分得這么開呢？您不正是利用劉瑞這一缺陷，才將他耍得團團轉么？若非大帥，屬下又怎么能如此便宜行事？”

　　楚卓儒沉沉盯著他看，莫仕真坦然對之，毫不畏懼。

　　忽而，楚卓儒卻是笑了：“莫仕真，若是真有把握殲滅周國，你做了惡事一回來，怎么就想著逃呢？”

　　楚卓儒這番話出，莫仕真溫和的笑容才悉數收斂，面上的表情，也有了一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