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她倒地后大口大口地喘息，一瞬間像是回到五年前的盛聿，死死攥緊了雙手。

　　兩注猩紅血漬，順著緊握的手心滴答在護欄上暈開，仍無所察覺。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病人被封在鐵桶中將近八小時，造成肺部嚴重感染。”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無法支撐她再去花滑，你們作為親屬，最好早一點告訴她這個事實。”

　　……

　　“盛聿！墨墨去找你的時候，你在哪兒！”

　　“你知不知道，她那天剛拿到區域賽冠軍，就為了第一個告訴你！”

　　……

　　“如果你當時去接我，我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耳邊再次閃過，姜青墨死里逃生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一直被困在那件事中出不來的人，抬起通紅眼眶，啞聲呢喃：

　　“墨墨……”

　　我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

　　“墨墨……”

　　對不起。

　　“墨墨！！！”

　　也不知姜青墨有沒有聽到他的呼喊，摔倒后又趕緊爬起來繼續比賽。

　　這一幕，別說盛聿，就連冰迷們看了，心都免不了跟著揪了一下。

　　“墨寶，不拿冠軍沒關系的，趕緊下來吧！”

　　隨著觀眾席上一個女粉的喊聲，不少冰迷紛紛開始勸呼吸越來越困難，卻還是堅持繼續比賽的人趕緊退下來。

　　這種時候，命最重要啊。

　　觀眾的呼喊，甚至直接掩蓋掉了廣播里讓他們安靜的聲音。

　　聽著越來越多讓她放棄的聲音傳來，摔了一跤導致滑行方向發生改變的姜青墨，用力握了下手。

　　大口喘息間，微微抬頭，抬起一根手指抵在慘白唇間，示意他們安靜。

　　下一秒。

　　“阿克塞爾兩周跳，接后外點冰三周跳……”

　　觀眾席上的騷亂，在她收緊雙臂起跳瞬間，徹底靜音。

　　所有人，甚至連馮瑋都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能做出跳躍轉體的動作。

　　除點冰時重心不穩差點摔倒以外，整套動作可以說是，行云流水。

　　比賽仍在繼續。

　　體育頻道的線上直播，卻由此炸開了鍋：

　　“我去！這是帶病上場啊。”

　　“來個墨粉解釋一下，她這是怎么了？看她的樣子，好像很難受啊。”

　　“樓上的，不是很難受，是非常難受，墨寶有嚴重的支氣管炎。”

　　“身體不行，還能當運動員？”

　　“某些人酸了，人家就算身體不好，也能甩出其他選手一大截。”

　　“誰酸了！”

　　“誰搭話誰酸。”

　　……

　　“上面的別吵了，好好看比賽吧。”

　　“難道就我一個人跑偏了么？為什么覺得她抬手禁聲的那個動作…好澀。”

　　話題轉眼一歪，又不知歪到了哪里。

　　因姜青墨突然犯病，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又迅速漲了一大波。

　　不少人都在暗暗猜測，這位今日是不是就要給自己的冠軍路畫上句號了。

　　大口喘息間，姜青墨也已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發病，很有可能是賽前吸入的舒張劑出現了問題。

　　舒張劑，雖說是教練主張用的，但他絕不可能做這么蠢的事來毀掉自己。

　　馮瑋那人她最清楚，巴不得自己一直站在頂點，好成全他金牌教練的名聲。

　　這種人，又怎么可能會讓她，在這種重要比賽上出現意外。

　　再說舒張劑，一般都是放在儲物柜里備用的，而那間休息室，又是他們華國選手專用，儲物柜并沒有上鎖。

　　也就是說，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當時在休息室里的人動的手腳。

　　目的自不必說，無外乎想將她從冰場上拉下來。

　　既如此，她又怎么可能真隨了她們的愿。

　　她姜青墨從不輕易認輸，想看她出丑？將她趕下冰場？再等一萬年吧！

　　完美轉體點冰后，在下一個高潮節點來臨之前，姜青墨猛喘兩口氣再次蓄力。

　　在接下來，接近一分半的時間里，呼吸越來越急促的情況下，連做三個跳躍轉體。

　　以一個絕美的下腰鮑步，結束整場比賽。

　　音樂戛然而止那一刻，整個場館鴉雀無聲，包括直播間也全部安靜下來。

　　一直堅持到最后，直到比賽結束，姜青墨這才揪著考斯滕服，將余下不多的力氣全部用來調整呼吸。

　　好不容易緩過來些，抬起那張蒼白的臉發現，所有觀眾全都站起了身。

　　雷鳴掌聲如同驟降的夜雨從四面匯聚，無數的長耳兔玩偶，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掌聲扔向冰場。

　　今天，在這里，她姜青墨用行動告訴他們，越不可能完成的事，便越要竭盡全力，超越極限地去做。

　　只有這樣，才不負腳下踩著的這塊冰。

　　她放下揪著考斯滕服的手，張開雙臂，朝四面的觀眾點頭致謝。

　　待轉到盛聿先前所在的方向，位子上就只剩一只巨型玩偶孤零零地坐在那兒。

　　那個人，走了。

　　也對，這五年都沒再跟她見面的人，還期望他五年后能對自己做出什么改變。

　　姜青墨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致完謝，喘著粗氣滑出冰場。

　　但在跨出冰場那一刻，一只骨節分明，纖長有力的手，卻比教練還要快一步地扶住了她。

　　她順著那只手，視線緩慢上移，一臉詫異地看著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微歪了下頭。

　　他從哪兒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