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通提著褡褳,感受其中的分量,心中早已樂開了花,若不是陸均少時好友李奮來說沈推官派人前來登門拜訪,怎么說都少不了一頓盛情款待。
當李奮來時,陸均吃了一驚,不顧錢老爺盛情款待,直接表明了辭呈,又借了燈籠,要于李奮一同往家趕去,錢老爺適時捧出謝儀,陸均想也沒想就拒絕,于是與李奮一同走出錢府,好在錢老爺為人厚道強塞給了郭通,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一路上郭通也不多言,而是回想錢府諸事,最先提醒不對的是他,滅妖時又身先士卒,最重要有一股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狠辣;年輕,有背景,有能力,不貪財,還有股狠勁,賞罰公平,按理說應是一個極好的上司,可郭通卻感覺到一股出塵氣息,萬事都不關心的淡然,旁人若是得了巡日使的差事,不說刻苦鉆研,謀求升任,至少不會如他這樣,需要自己勉著臉求上門,該是說他不求上進還是視功名利祿如浮云?
短短幾個小時的接觸,陸均在他心中的評價就變了幾次,陸均知道定會一笑而過,不就是說自己佛系,躺平么?前世作為一個程序員天天996,加班更是時常事,如今好不容易換了個環境,不用為生計發愁,可不得享受一下,前時為尋包大人奔波不過是為了自保,增加一點安全感,在他心底,除了身邊幾個親近的人,下意識都當作冰冷的數據,自是提不起來絲毫斗志。
因是知陸均有私事,當下便收拾心情跟在后面一言不發,一行人所行頗快,不一會便出了下馬村,李奮提著燈籠走在最前,隔著老遠便能聽到誦經聲,心下詫異,這深更半夜從哪來的僧侶?
李奮同陸均是自小玩伴,比陸均大幾個月,這個年齡正是心大,好奇階段,因身邊有人陪同,也不害怕,反而壯著膽子朝前走去。
走近一看,原是一中年僧侶,身穿百衲衣,盤坐在一老者身旁,手執念珠,靜坐誦經。
李奮見到,頓時認出來是浮云寺的了通禪師,于是回頭對陸均兩人說道:“均哥兒,我道是誰在此誦經,原是浮云寺的花和尚在這。”那僧侶似是不曾聽到,依舊在靜默誦經。
陸均,郭通二人聞言朝其看去,陸均還未說話,郭通搶先拜道:“原是了通大師在此,小道有禮了。”說罷打了一個稽首。
陸均則是嘖嘖驚奇看著這一幕,這郭通雖與自己是初識,可通過市集賣梨一事可知此人不是良善之輩,佛道自古難相容,他又何必如此禮敬?
郭通見陸均投來疑惑的眼神,便解釋道:“我非是在拜了通,而是在拜其德行。”
這時誦完最后幾句經文的了通,這才看向他幾人,向眾人行了一禮,這才說到:“老衲浮云寺了通見過幾位施主。”
頓了頓又說道:“老衲自三官集而來,見這位老施主餓倒在路旁,沒了聲息,便為其誦經祈福,早登極樂仙境。”
郭通這時開口說道:“大和尚,可還識得老道我。”
了通聞言道:“怎會不識郭道友,天色這么晚,不知諸位施主去往何處?”
郭通則將錢府一事說與他聽,了通聽說后,長長一聲嘆息,嘴里念叨:“罪過,罪過。”
而后又同陸均說道:“多謝施主出手相助,錢施主平日積德行善,施粥鋪橋,多有德行,老衲平日多受其接濟供奉,實是汗顏。”
陸均則望著倒在路邊的老者,只見其腹大如鼓,衣衫襤褸,其膚色黝黑,面容溝壑縱橫,心下頓生憐憫之心,于是誦念起了《太上救苦經》,又運起法力,凝聚老者魂魄,將其接引至冥途。
一旁郭通見狀,很有眼色的用法術刨出了一個深坑,又尋來一截枯木,將其削剪成木板,對了通說道:“大和尚,相逢既是有緣,這老丈生前定是飽受疾苦,萬萬不可再教其曝尸荒野。”
了通合掌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這時陸均也誦經完畢,李奮很有眼力見,要同他一起將這老者下葬,不料這時陸均說道:“奮哥兒,且等一會。”
陸均說道:“這老丈應是得了大肚子病,腹中應藏有蠱蟲,且腹脹如此明顯,若不將其處理,恐有路人為其所害。”說罷,運起火球術朝其燒去。
那火球一近身,頓時噼里啪啦燒起來,轉瞬大半已燒作虛無,從中飛出三只飛蟲,頭生雙角,眼泛紅光,朝陸均飛來,郭通眼尖,或擒或拿捉住兩只,最后一只則向了通撞去,只見一陣金光閃過,那飛蟲頓時沒了聲息。
郭通捉住這蟲子,仔細端詳良久,雙手一捏,就結果了這飛蟲,口中說道:“怪哉,這才三月底,瘟神怎么又出來了。”
陸均看著眼前一幕,心道果然,不是普通的脾虛水腫,定是有人為因素。
于是朝郭通問道:“郭道友,此言何意?”
郭通緩緩說道:“老道我上月曾在六合縣見過這張元伯,其在江寧,上元諸縣行瘟,未曾聽說過江,眼下快至夏,這時忽見蠱蟲,著實古怪。”
陸均又和李奮幾人將坑旁浮土掩蓋,又為其立了墳冢,又看了看郭通所立之木牌,想了想刻了“無名氏之墓”幾個字。
一時幾人,心下沉重,陸均心中有事,便要離去,郭通則邀請了通前去做客,陸均和李奮趕忙出言相邀,了通不知何想,也同意了下來。
所幸回程無事,不久大陸鄉就遙遙在望,依稀能看到幾盞微弱燈火搖曳。
陸均還未到家,便看到門前停著一輛馬車,門前榆樹下有幾人提著燈籠站在那,陸均趕忙上前。
樹下幾人聽到聲響,黑夜中出現幾人,被嚇了一跳,只見一女子,墊著腳,借著微弱燈光朝這邊張望,突然聽到一聲呼喚,頓時呆立在那,久久不曾言語。
只聽得陸均叫到:“蕓娘,可是你來了?”
郭通等人識趣的站在原地,只留陸均一人上前,那女子聽到呼喊,先是一呆,繼而狂喜,提著裙擺,朝陸均這邊小跑過來。
陸均怕她天黑看不到路,不由也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兩人便近在咫尺,陸均礙于禮節,在其身前六尺處停下開心地說道:“蕓娘,果真是你,何時到的?”
那女子俏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的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強壓著撲通撲通的心說道:“奴家才剛剛到,懷明哥哥可曾忙好?”